就赔点儿别的吧。
加州的冬天这样热,她行李里的那几件衣服统统穿不了,所以干脆打了一辆车直奔比佛利山的商业区。说实话,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买东西,更何况是在不用看标价牌的情况下。一下午逛得她手脚酸痛,回家立刻倒在沙发上。
子墨看见她扔在地上的东西却笑得格外舒畅:“咦?不是不花秦家半毛钱吗?改主意了?”
她抬眼环视这间豪华公寓:“现在才发现,资本家的钱太多,不帮你花太对不起广大劳动人民。再说谁知道我还能活几天?不花就来不及了。”
他逐个查看那些纸袋子,嘀咕说:“没有我的吗?”
她恶行恶状地瞪他:“想要我告诉你,先把电池还给我。我要打电话给颂阳。”
他脸色一黑,答得很是斩钉截铁:“休想。”
多日来子墨不提那个他们要见的人,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他提起行李又要带她去机场,才说:“那个人去了中美洲。”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危地马拉。飞机误点,晚了几个小时,降落在危地马拉城时已经入夜,下飞机前空姐在喇叭里说:“欢迎访问危地马拉,至少我们赶上了世界的最后一天。”
子熙这才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十二月二十一日,玛雅日历的最后一天,传说中的世界末日。空姐幽默地说:“世界末日您想和谁共同渡过?应该不是和我们机组人员。”所有人一起笑起来。
子墨租了一辆越野车,还装上好几桶汽油。她已经懒得问去哪里,即便问他必然是一脸漠然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汽车在黑暗的街道上奔驰,渐渐出了市区,两边的树木多起来,头顶的天空变得越来越狭窄,直到被森林完全吞没。也不知走了多远,她终于抵不过整日的舟车劳顿,在马达周而复始的嗡嗡声中睡去。
梦中又见那个长久未出现的情境,混乱的机舱,狭窄的通道,婴儿的哭声,飞机猛烈地震荡,子墨轻轻拉过她的手说:“子熙,我们也许会死,你害怕吗?”他缓缓俯身下来,目光迷离,她眼前他的脸渐渐放大,整个世界都是他,他在她耳边喃喃说:“子熙,我爱你。”
她挣扎着从梦中醒过来,头痛欲裂。汽车似乎已经停下来,她的身上盖着子墨的衣服,一股薄荷和香烟混合的味道。她在半梦半醒间蒙蒙胧胧地说:“子墨,以后别抽烟了。”
他的手轻轻覆盖在她额头上,凉凉的。他轻声说:“好。”
“要活得健康长久。”
他还是说:“好。”
“我的包里有一支领带夹,给你买的。”那天看到,觉得好看,又贵得吓人,忍不住就买下了。
“好。”
“我想回加拿大。”
“好。”
“等我死了,把我葬在我妈妈边上。”
“……”
她没听到他的回答,抬起头来,看到他正挑着眉毛一脸好笑地望着她。她茫然:“我们到了哪儿?是医院吗?”
他笑了:“看外面。”
外面是薄薄晨曦中的苍莽丛林,不远处一道大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几个西班牙文,她认得,那是“蒂卡尔国家森林公园”。
她倒吸一口冷气,顿时清醒过来。如果不是诸多怪事,她也许会在说到危地马拉时联想到蒂卡尔,但是她以为没人知道的愿望,子墨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难道她真的是……
她问:“我们要见的人是?”
他笑得云淡风轻:“你的偶像,kinichahau,玛雅的太阳神。”
她不可置信:“你说的是人,不是神。”
他很权威的样子:“这世上本没什么神,还不都是人编出来的。”
她狐疑地盯着他:“你大老远把我拐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旅行?不可能,我不信。”
他皱皱眉:“你就当是来旅游的不行吗?哪儿来那么多刨根问底。”
她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偶像是太阳神?”
他嗤之以鼻:“这还用猜?你书架上还供着他的雕像,脚上纹着他老婆的头像……话说回来,为什么他老婆头上顶一团牛粪?”
她朝他翻白眼:“什么牛粪!那是一条蛇!”
他说:“哪儿象蛇了?有头吗?有眼睛吗?你找的哪个纹身铺子,技术太差了……”
他们象往常一样开始拌嘴,这时公园的大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她奇怪:“牌子上不是写公园八点钟开门?”
子墨“哧”地笑:“你对天上的诸神比较了解。”他伸出两只手指作出数钱的样子,“我对地上的人类比较了解。”
凌晨的公园没有人,整个玛雅遗址只为他们两个人开放。高大的金字塔笼罩在晨雾中,比想象中的更雄伟壮观。他们爬上最高的四号神庙,树木渐渐被踩在脚下,目之所及,只有在微风中奔腾的墨绿色森林。晨光象幕布般缓缓升起,每过一秒钟眼前的朦胧灰色都更稀薄一分。先是各种鸟类的鸣叫,然后是早起的黑掌蜘蛛猴,啾啾啾,呱呱呱,全部加入合唱,一时间整个森林都为即将升起的太阳躁动不安。
他们在金字塔的台阶上坐下来,面向东方。如果世界会灭亡,这将是人类最后一个日出。
她还记得她回国后的第一个日出。那一年,她跟着子墨回了国,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遇到暴风雨,所幸有惊无险。最后顺利着陆,所有以为活不到第二天的人都起立鼓掌,只有子墨一个人沉郁冰冷。
他在机场把她扔进一辆出租车,只简单告诉司机地址,自己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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