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不想死。再见到你,就变得更加不想死。”
“然而我活不了……然而我又活不了……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夏昭时!”
林烟一头重新重重抵回夏昭时的腹部腰间,满口痛苦绝望地压抑低吼。夏昭时心中疼痛无法言语,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抱住林烟。事实上夏昭时本来也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温情男人。所以这一刻他只是抱着,用尽,他全力地抱着。
千言万语,那些说不出口也来不及说的话,都在,这一个倾尽所有的全力拥抱里。
它其实并没有给林烟带来多少希望和安慰,可是,谁也不能代替。
不知过了多久林烟才终于渐渐变得平静,仰起脸眨着一双恍恍惚惚的桃花眼痴痴地问:“夏昭时,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我真的很坏,我知道。我这么坏,这么坏……所以死后,我一定会下地狱,对不对”
“地狱呵,是啊,地狱,”夏昭时微微一笑居然点头承认,“天堂让那些凡夫俗子们去,地狱,我陪你。”
我陪你,一起下地狱。
林烟全身一震,仿佛突然遭到电击,眸中碧波顷即泛滥。这一刻地狱无需再羡慕天堂,因为它已经,创造出了它自己的天堂。
夏昭时从来不是一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更遑论林烟听过的甜言蜜语早已经有太多太多;然而这一句话,却仍然远远,远远地超过,他曾经听到的一切。
而这一刻,也远远超过了曾经,他所有辉煌的瞬间。
他要死了,但生前已无所憾,而死后,也仍有可盼。
仔细想来,林烟和夏昭时之间,的确与普通情侣们不大一样。他们从没有对对方直接说过我爱你,类似这样的话,来作为表白。
夏昭时说的是:
【你是我的,我罩着你】
【没有你不会迷上你,林烟、我也是】
以及刚刚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地狱,我陪你】
而林烟说的则是:
【我是你的】
【我把我的骄傲给你】
还有那让夏昭时追悔莫及,悔恨至死的一句:【我把我的命,交到你的手里】
他们都不是正常的人,说不出正常的表白。但有些东西,自在人心。
深秋到来的时候,由谢非格导演,李一南和陆霭霭主演的那一部电影终于在三方粉丝(谢非格也有不容忽视的壮观粉丝)的强烈期待下,在全国上映了。那是一部现代都市爱情电影。片子本身文艺,延续了谢非格的一贯风格,然而因为这次男女主的选角缘故,所以其商业影响亦不容小觑。
剧本好,导演好,演员好,拍的好……票房当然也不可能不好。
事实上是不止是不好,何止才不好,而是简直好爆了。
要知道如此低成本的一部现代都市戏,刚上映短短三天票房就直接破亿并且仍在不断往上狂飙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令投资公司多么欣喜如狂的一件事情。
几乎就是一个奇迹。
或许,是因为它引起了这社会上,许多的有情人的共鸣。
电影名字叫做《往夏如烟》。而跟着这部电影一同火起来的,还有由齐逸g据电影情节作词作曲,最后由男女主角共同演唱的主题曲。
主题曲的名字,也叫做《往夏如烟》。
男:你说你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微微一笑你问我怎么不嫉妒你不开心
因为亲爱的我也深深明白什么叫zuo+-ai过,和忘记
我也曾深爱一个人那是一个有些害羞的小女生
那年夏天她在阳光下回眸冲我一笑便恍惚夺走了我的全部心神
我帮她打退总是欺负她的坏男生她学不懂的功课我一点一点帮她完成
她总是温柔站在离我不远的身后踩着我的影子一步一步跟着我走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可以这样过
啊啊可是我忘了啊我的小公主总有一天会长大
她长出了漂亮的脸蛋迷人的身段和一头乌黑如瀑的长直发
她是以前的那个她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
她的笑容依然带着少女独有的羞赧与温柔
她的成长却让她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和守候
她不再是只跟在我身后的小女生
女:我说我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你微微一笑我问你怎么不嫉妒我不开心
因为亲爱的我在害怕你会对我也只是爱过然后忘记
我也曾深爱一个人那是一个有些霸道的大男生
那年夏天他在教室的窗边扬起眉角一刹那就惊艳了我的整个青春
他有时温柔体贴情长意深有时若即若离忽热忽冷
他的身边总围绕着许许多多爱慕青睐他的小女生
他来者不拒可是谁也触碰不到他最深的灵魂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就算他huaxin风流我们也可以一辈子就这样过
啊啊可是我忘了啊我的意中人总有一天会长大
他有了一颗成熟的心一份真挚的感情甚至愿意为了别人成为只知付出的大傻瓜
他是以前的那个他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
他的笑容依然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与帅气
他的成长却让他在另一个人身上学会了真心和柔情
他不再是只懂寻欢作乐的大男生
合:往昔夏日忽都化作滚滚烟尘
曾经以为不会再像爱他(她)那样爱上别的男(女)人
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你发觉彼此受过的伤都很深
我们倾诉安慰深夜买醉高歌唱k细数对方眼里的泪
凌晨酒醒我们拥抱着接吻
我知道那不是他(她)我知道那只是你亲爱的我能区分
你柔软的双唇和温暖的体温让我感到爱情仍有可能
如果爱情一生只一次一次就一生那老天未免太过残忍
从深爱变成爱过我一直在耐心地等
从想念变成想起我一直在耐心地等
也许有一天我可以从旧爱里脱身
发现那一年的阳光太盛发现那一年的夏天缓缓关上了门
往昔夏日忽都化作滚滚烟尘
林烟和夏昭时一起看了这部电影。而这首歌也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完完整整学会唱的,第一首歌。
它戳中了林烟什么过去和现在。
而他没有未来。
往夏如烟(四十九)
化疗到底是逃不掉的。尤其当天气渐冷冬天来临,对于病人来说,就更是加倍艰难,很难熬过。
第一次化疗之前,夏昭时没能见到林烟。
因为林烟不许。死活都不让他见。
夏昭时尝试努力了两次,都失败后,他没有再坚持第三次。他不强求,因为林烟的心,他比谁都更懂。
面对自己时,那前所未有铺天盖地,数也数不清的矜持感与羞耻心,让林烟无法坦然,不安坐立。都说人们会肆无忌惮地在最爱的人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可林烟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可以接受自己在任何人,任何无关紧要的“别人”面前,流淌出几滴或真或假的虚伪眼泪,却不能容忍自己在夏昭时,在自己最爱的夏昭时的身边,暴露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软弱疲惫。
一点点……哪怕只一点点,也都不行,都不可以。
他说他把骄傲全给夏昭时,而事实上林烟也的确这么做了。然而他的底线,他的原则,他的自尊,林烟始终,牢牢,牢牢地,握在他自己的手掌心里。
那样东西,他不给任何人。
因为林烟一直深深记得许多年前,妈妈对着年幼无知的自己,认真给出的谆谆教诲:
【儿子,如果一个人爱你,那么永远,不要让他得到你;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他】
而夏昭时奇迹般地竟是一个他爱并且也爱他,弥足珍贵,独一无二的惊喜存在。于是林烟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都要从中,找出一个平衡来。
我把我的很多给你,只留一丝空隙;你把你的全部给我,但你曾伤害我──这就是,他要的平衡。
他到死都是这么自私,这么可怕。全世界只有夏昭时,觉得可爱,能够包容。
而全天下也只有林烟可以经受得住夏昭时表面风平浪静,海下暗潮汹涌的致命伤害,活来又死去,死去再活来。
他们确确实实是天生一对;无可辩驳,唯一的绝配。
化疗后人的身体相当虚弱,免疫力和抵抗力都低到极其微弱甚至聊等于无的可怕地步。这下,连夏昭时也进不了病房了,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房外,和林烟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门,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偏偏远在天边地对视凝望。
这样看得见但碰不到的微妙相距,比那一刻的云端深渊,还要更远一百,一千,一万倍。
没有尝过死别之痛的人,自以为是地说出了许许多多大言不惭的空话废话。因为他们暂时还不懂,这世上不会有,也不可能会有,比y阳相隔,更远,更绝望的距离。
你在这头我在那头,中间浩瀚的是生死──是你活不过来,而我,也不想死。
从夏昭时这边望过去,林烟的脸色简直惨白到让人无法想象。一定很疼,他想。而林烟最怕疼了,他又想。
再然后夏昭时脑中一闪蓦地想到,林烟是所有他见过的最怕疼的人,可他竟从来没有见到过林烟的眼泪。
包括现在,哪怕此刻。
尽管有许多次都已然秋水无限,波光婉转地含在眼睛里,总以为下一秒就要泛滥溢出,一泻千里的;但以为始终只是以为,林烟从来,没有让它们流出来过。
林烟不是常人。常人是有多爱那就有多真实,而林烟却是有多爱,那就有多掩饰。
夏昭时真是爱惨了又疼煞了,他的爱人,这一点与众不同的小心思。
林烟艰难地偏过脑袋幽幽望向门外的夏昭时,眼神轻轻一动,眸中光华流转,辉煌璀璨,犹如一瞬间重临巅峰的回光返照。嘴唇微微张开苍白颤抖,仿佛是在诉说着无边无际的寂寞。
然而夏昭时却迅速抬手冲林烟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眉目沉静,目光温柔。不用说,他懂的。如果这一刻林烟想对自己说什么,那么一定是,无边无际的寂寞。
林烟最讨厌一个人,然而挣扎半生,最后,还是一个人。
死亡是一个人的事情。这一次,他又要一个人走。
就像孩提时乖乖呆在小黑箱里,惶恐而孤单地等待着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打开箱盖抱起他一样,接下来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又要不得不重复一遍,这样不安无助的经历与心情,安静耐心──当然他也没有选择,而只能安静耐心地等待着夏昭时──等他到他们约定的地狱,接他离开,和他一起。
这是一个诅咒。他怎么永远,都逃不掉等待的宿命。
后来终于能进病房,不过每一个探访者能待的时间,也无法很长。
夏昭时走进去,林烟转头看他,目光柔软清澈,盈着许许多多快要溢出的挽留不舍,片刻莞尔失笑:“要死的明明是我……可为什么,你看起来,却比我更难过。”
夏昭时回他浅笑没有说话,只静静凝望身下这一双,正温柔注视着他的漂亮眼眸。
林烟是一个美人,长着一双桃花般的眼睛,眼睛里,有一种天生的多情。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天生的多情。
而此刻,这些全心全意无处安放的深情,全都,温柔涌进夏昭时的眼睛。
那么那么多,那么那么重,让夏昭时觉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击倒,又仿佛,已经醉了。
余生漫漫,他将带着如此疼痛却又那般甜蜜的镣铐枷锁,一个人过,一个人走。
林烟慢慢从被窝里伸出了手。夏昭时见状立刻上前握住。却不料刚一握住,那手微微一顿,竟不知为何,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往外缓缓抽出。
夏昭时不解半秒,突然浑身一震,霎时懂了。
他放开他的手,抽丝剥茧一般的痛与不舍。不是他想放,而是,他握不住了。
一瞬间心乱如麻心头大恸心中大骇心疼如绞……数不清的惶恐畏惧通通向夏昭时的心脏狂飙袭去。夏昭时皱紧眉头下意识猛一用力,将林烟的手掌紧紧握住,不放他走。
那样子就像一个吝啬至极的守财奴,两眼充血神情紧绷,仿佛四周全是想打他主意的敌人,想偷他东西的盗贼,小心翼翼而又如临大敌地守护着,一件稀世难求,独一无二的至宝。
林烟动作一顿,歪头轻笑:“放我走吧,夏昭时。你拒绝我三次,而我不过,舍下你一次。”
也只有,这一次。
夏昭时闻言,立刻如遭重击般双手一颤,全身僵硬。林烟抓住机会,没有犹豫,不见踟蹰,缓慢但坚定地,到底,抽回了手。
这是,属于他的告别。
夏昭时一瞬恍惚。窗外的阳光丝丝透入,笼罩全室,金黄一片。新年的阳光,第一次,这么冰冷绝望,不带丝毫温暖。
林烟的身体在无数光线的浸y晕染之下,在夏昭时不舍的视线边缘和流连的目光深处,渐渐,变得模糊。就像那往夏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往夏如烟。而林烟真的,就是那一缕若有若无,风雨飘摇的轻烟。
可他曾做过风筝。并试图把线头,交到夏昭时的手中。
而夏昭时没有要。
所以现在,风要带他走。
从新年到春节,中间林烟几度出现病危险情,差点儿熬不过去。夏昭时从第一次的狂吼如雷惊吓欲死,到后来的面目平静心如死灰,这其中的煎熬苦楚,痛不欲生,不为人道,难以言说。
但好歹最后,都还是挺过去了。
夏昭时知道,林烟毕竟,还是舍不得走。他在拿他的心,跟老天抗争。
情人节那天夏昭时从外面回来,送了林烟一捧玫瑰。他原本不是这么浪漫无聊的男人,但当时走在路上,卖花的小姑娘一下子冲上前来央求他买。夏昭时极不耐烦脚步愈快,但那小姑娘竟也不依不挠,执拗得很。夏昭时正欲打发,低头随意瞟了一眼,却突然一愣,霎时停下脚步,蓦地怔住。
小姑娘手里的玫瑰娇媚鲜艳,饱满欲滴,哪怕瑟瑟寒冬茫茫大雪,也遮不住她们的雍容华贵,意气风发──像极了林烟。
像极了,曾经的林烟。
于是鬼使神差,夏昭时买下了全部。
林烟很开心。除了第一次的人骨指头和第二次的小adrian,这是他从夏昭时这儿收到的,第三份礼物。林烟说过,无论夏昭时给他什么,他都喜欢,他都珍惜。
而夏昭时也十分体贴地,在玫瑰出现凋谢征兆的前一天,就及时地将她们,全部扔掉了。
就算再怎么像,但她们和林烟,还是不能比。
当林烟和夏昭时在s市日日琐碎地体会着这一份姗姗来迟危如累卵的末日温情的时候,远在千里以外的d城,却发生了一件令几个家庭几乎崩溃的大事。
韩家才出生不久,前阵子刚刚满月的小宝贝,韩莹月和唐汉的掌上明珠,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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