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答案匪夷所思：“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玩意不就是大道搞出来的吗？”

“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这算什么？左右手互搏？

“你们总是对大道充满了偏见，”女娲说起这一点时，仍然是包容温和的，就像母亲面对坏孩子，怎么都不可能真的生气：“清虚子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大道至公。”

清虚子确实说过，但陆宜修也记得他成功反驳了对方，甚至还获得了对方的赞同呢。

陆宜修在脑海里嘀咕了一声，可惜女娲没有接茬，就如同她刚才所说的那样——不会过多的谈论那段历史。

没法获取更多信息，陆宜修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想。

大道没有立场，所以他能站在整个世界的立场上平衡人类跟万物，用“人族之劫”来削弱过于强大的人类。

但陆宜修记得，他欣赏野兽，也欣赏人类……

“所以，如果我作弊的话，它也能公正的视而不见？”陆宜修很难概括他此刻的复杂感情：“这就是大道至公？”

女娲：“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他视而不见的。”

毕竟“遁去的一”在某些时候也能称为，一线生机。

陆宜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半天才迸出了一句话：“但人类还没到需要一线生机的地步吧？”

陆宜修恍惚听到女娲叹了口气，又像是错觉，对方仍然保持着慈祥的笑容：“这得问不甘于命运的‘一线生机’是怎么想的了。”

陆宜修有些尴尬，立马摆正自己的立场，严肃道：“如果能全都活下来的话，那又何必要面对悲剧呢？”

女娲没接茬。

因为在这里的是女娲，所以她没接茬，如果是鸿钧的话，那陆宜修就能得到一句冷酷无情的回应了——“对人类而言是悲剧，但对大道而言，它只是既定的命运而已。”

陆宜修没在意女娲的沉默，他眼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最重要的一点上：“那我该怎么做？”

“这得问你，”女娲将屏幕上微微闪烁的【演算】调高了些亮度：“只有你知道答案。”

陆宜修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栏上，明白了他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我可真幸运，”陆宜修几乎是喟叹般道：“总会有人将关键递到我面前。”

这个感慨获得了女娲的赞同：“天选之子总会有其特殊之处，命运早已为你编织好了直达终点的道路。”

陆宜修已经眼疾手快的按下了【演算】，女娲的话轻飘飘的落到他耳中，他想说些什么，但【演算】已经开始了。

“已开启‘演算’，正在演算‘在人族之劫中人族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周围重新亮了起来，熟悉的青山派出现在陆宜修面前。

一切跟现实没有任何区别，包括陆以虚他们，如果不是保持着第三人视角的话，陆宜修怀疑他是否能分辨得出现实跟‘演算’的区别。

不过陆宜修也因此明白了‘演算’的真实含义，从开始的那一刹那，‘玩家’就已经做完选择了，后续的发展基于多种因素自行演化，跟‘玩家’无关。

他能做的就只有旁观这个选项引发的一系列后续。

陆宜修最初将第三人视角锁定在自己身上，发现自己一直在折腾些乱七八糟的爱好，压根没干过正事，就更换了“主角”，将第三人称视角挂在了二大爷身上……

是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青山派里真正在干活的人其实是二大爷。

这不是说青山派其他人都在摸鱼，只是大家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比如说学校还得上课，定下的那一片巡逻区域也需要派人去巡逻，时不时还得有人去帮着村民们播种收割……

而二大爷负责的内容主要是“人族之劫”的相关事项，所以只要盯着二大爷，所有消息都会出现在陆宜修面前。

【演算】的时间流逝快得惊人，接连跳过大段无效信息，提炼其中的重点——青山派派人去他们负责的那片区域巡逻，青山派跟其他修士交换相关信息，其他修士派人来参观青山派的学校等等，这些画面会停留得久一点，但同样一闪而过。

陆宜修很快意识到，人族之劫的跨度比他想的更久。

在忙碌的准备中，数百年一晃而过，期间就如同陆宜修所料的那样，修士们在全世界巡逻时，发现了不少进化版的野兽。

在一次又一次的将这些野兽掐灭在源头后，陆宜修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每消灭一批野兽，下一批野兽就会更强大，而在他们紧锣密鼓的消灭了数十批野兽后，再出现的野兽已经开始没法单靠几个修士解决了。

在陆宜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修士们也意识到了。

在讨论后，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将再次出现的新一批的野兽消灭在源头了，他们开始想办法将这些野兽困住，让它们在无法发挥杀伤力的同时，活着。

这个阶段，阵法的发展进入了高峰期，修士创造了诸多阵法，用来层层封锁，确保野兽的数量维持在一个安全区域，同时确保它们不会失去控制。

这个办法很有效，一晃又是几百年。

密密麻麻的兽潮从地底涌出，开启了“人族之劫”。

女娲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人族之劫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已完成演算，在当前状况下，结合所有因素，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视网膜里似乎还残留着铺天盖地的庞大凶兽在大地上呼啸而过，将修士跟仙山淹没的场景。

陆宜修几乎是本能的道：“野兽族群的数量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吗？”

屏幕上浮现出另一个场景。

在地底难以想象的深处，挖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洞穴。

在被围捕、圈养了数百年之后，野兽进化出了地底生存的能力，它们不再贸然的出现在地面上，而是像是地穴动物般，寄居在地底深处，靠吃泥土、石头、地底的小动物生存，一直等到种群的数量扩增到了某个地步，才选择重返地面，将一切碾碎。

陆宜修沉默了许久。

他在那一刹那明白了什么叫“既定的命运”。

人族之劫必定会到来，不管他们怎么做，野兽都会因此而进化出生存的能力，甚至会因为他们反抗的力道太大，而导致人族之劫变得更强大、更可怕。

女娲对陆宜修的沉默无动于衷，就像她没听到陆宜修此刻在想什么般，平静发问：“你还想试一试吗？”

“当然。”

陆宜修再度按下【演算】选项。

这次，他更改了对策，不再一开始就无脑屠杀，而是采取上次的教训，直接开始圈养野兽，辅助挖穿地心的备用计划，双管齐下。

开局很顺利，弱小的野兽数量维持在安全区间，而说服修士们去挖洞则花了很多功夫——这让陆宜修对演算的真实性叹为观止。

毕竟在现实中的话，挖通地底深处来巡逻这个说法确实很难立马得到认可，而这一点完全重现在了【演算】中，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的抉择都活灵活现的像是在看已经发生的历史，而不是一段虚拟的假设。

这让陆宜修的思绪飘远了一刹那，突然想起了这个‘游戏’的名称——三千小世界。

如果这基于平行空间理论的话，那它确实能创造出“三千小世界”，甚至更多。

陆宜修恍惚了一瞬，【演算】却仍在推进，它的时间流速飞快，不会给旁观者造成浪费时间的困扰。

修士兢兢业业的挖掘底下空间，为此演化出了多种不同的法诀来控制泥土和大地，从效率缓慢到一个法诀直接钻地，仅仅过去了数年，不过挖穿大地的计划最终还是搁浅了。

不是因为挖穿整个大地这个计划太疯狂了，而是有修士在日复一日的挖地生涯中，研究出了新法诀，可以感知一定区域内的活物。

这个法诀改变了原有计划，他们完全没有傻乎乎挖穿大地的必要，只需要用它定期感知这片区域内天上地下的所有生物就能确认有没有漏网之鱼。

陆宜修因为这个剧情走向而反应过来——他本质上还是凡人的思维模式，所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地底洞穴后，第一反应就是挖地。

但修士不是凡人，他们拥有更多的可能性，也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实现这些可能性。

陆宜修的感慨无人得知，【演酸】仍然在迅速推进。

这个应对很有效，因为他们确实从地底深处找到了不少试图躲过修士耳目的野兽。

无波无澜中，数百年一晃而过。

被圈养的野兽在漫长时光中变得瘦弱，就像是某种退化，它们甚至变得温顺了起来，而大地上的动物数量则逐渐变多，就像新的生机注入了这个世界。

就在陆宜修以为这次【演算】成功了的时候，时间流速突然放慢了百倍。

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动物体内钻出了瘦弱的怪物，就像无声号角响起，整个世界都在闪现这一幕，野兽的数量在这一瞬间拉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但更可怕的是，它们选择的‘孕囊’是大型哺乳类动物——这样才能确保从这些‘孕囊’肚子里钻出的野兽幼崽足够具有杀伤力——所以人类也在它们的选择中。

这是远比上一次【演算】更可怕的场景，完全称得上末日的种族毁灭。

从‘孕囊’里破肚而出的野兽会掉头吃掉‘孕囊’，补充营养，确保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快速生长。

在鲜血染红整个世界的时候，刻板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人族之劫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已完成演算，在当前状况下，结合所有因素，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眼前的场景褪去，变回了熟悉的屏幕和绿色背景。

女娲没有开口。

沉默维持了片刻，陆宜修压制住了呕吐的生理反应，有些干涩的发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屏幕里浮出另一个场景。

在日复一日、无路可走的圈养中，为了扩大种族数量，野兽进化出了新的繁衍方式——鸠占鹊巢式的寄生。

那些无人察觉的“种子”通过频繁巡逻、确认野兽群情况的修士，传播到大地上。

在遇到合适的‘孕囊’时，它们会悄无声息的融入其中，但不会急着诞生，而是等到“种子”的数量足够多之后，才会进入“孕婴期”。

这个阶段，它们会不断汲取‘孕囊’的生命力，从血肉中诞生。

为了避免被发现，它们不会在‘孕囊’里长得太大——这确保了它们不会对‘孕囊’的外形造成过多影响——在耐心汲取足够多的营养和能量后，等待着诞生的那一天。

屏幕上的场景黯淡了下去，陆宜修反而冷静了下来。

“所以，不管我们做什么，灾难都会来临。”

反抗越激烈，最后出现的灾难就越可怕。

女娲仍然慈祥和蔼：“那你会因此放弃吗？”

“当然不。”

陆宜修重重的按下【演算】选项：“即使是既定的命运，也一定存在一线生机。我会找到它的。”

女娲的声音似乎尤带笑意：“祝你好运。”

刻板的声音再度响起：“已开启‘演算’，正在演算‘在人族之劫中人族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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