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陷入了大规模的混乱,街头巷尾都在乱战,鲜血在青石板上肆意流淌,浸入这片大地。
在历史上,凤城有过比它更激烈、更血腥的混乱。
虽然王朝的统治始终平稳延续,但纵观皇帝和士族的权利斗争过程,小规模的冲突频频发生。
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凤家人不能死,但没坐在皇位上的凤家人的命就没那么珍贵了。
正是在一场又一场的流血冲突后,皇权逐渐旁落,最终演变成了如今的大凤王朝。
但有意思的是,眼下这次流血斗争轮到世家成为被挑衅者,新生的阶级成为了这场冲突的发起者。
就像是轮回般,渴望权利的新阶级凭借挑战原有的固有阶级来完成上位的过程。
相比世家,眼下的资产阶级弱小且不占优势,而凤城更是世家经营许久的大本营,这些不利因素都意味着这场流血斗争对新党来说,需要付出更为惨烈的代价,才能达到拖住、削弱世家有生力量的目的。
如果后续没有其他有生力量加入,那这场流血冲突注定会迎来失败,而贸然行动的新党自然也会跟着陆宜修一起成为胜者的战利品。
对新党来说,这只是暂时的折戟沉沙,他们的势力或许会因此削弱,但阶级无法被彻底铲除,只要大凤王朝的工业化进程仍在继续,那大商人就注定将源源不断的出现,加入到他们的阵营。
那是宏观上的看法,人类或许能高高在上的点评一段历史,但作为这段历史的参与者,他们绝对无法如此开解自己。
新党不会陨落,但领导新党发起这场流血冲突的陆宜川会在失败后失去一切,所以,他不接受失败。
“陆宜修在干什么?”陆宜川转了一圈,瞥了眼不久前陆宜修派人送来的那张字条,后果自负这四个字映入他的眼眶,让他呼吸急促了一瞬,又迅速平静了下来。
在场的其他人没有陆宜川这么优秀的情绪控制能力,在远方的厮杀声跟武器碰撞声络绎不绝时,难免有些失控。
“这不是陆宜修跟陆向文给我们下的套吧?”有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咱们这次可是把埋得那些钉子全启用了,不成功的话……”
“你怕个屁?”另一个人抬手砸了茶杯,碎片四溅,现场顿时安静了:“首领带回来的那些图纸你们又不是没看,这个决定是咱们一起做的,谁都别给我扯犊子。”
“介伏兄,莫急莫急。”另一个人拍了拍方才说话人的肩,安抚其他人道:“早上大批禁卫军朝凤城外去的动静你们又不是没看见,仔细说起来,咱们这反应确实慢了点……”
“这么多人,这么条命,这么大的计划,咱们这反应要是还能算慢,那宣政殿以往那反应怎么说?岂不是慢到他姥姥家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往那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吗?咱们那位首辅要真想做些什么,你看看这动静,一早禁卫军就出发了……”
陆宜川捏了捏眉心,在吵吵嚷嚷的争论中,拔高声音:“眼下最关键的是那些魔导武器,我们的人光凭地利和浑水摸鱼拦不了太久,等那些东西被推到地势广阔的地方,谁也拦不住!”
知晓魔导武器威力,更清楚宣政殿手里到底捏了多少魔导武器的其余人顿时鸦雀无声。
对于正在从冷兵器过度的大凤王朝来说,魔导武器赫然就是一个bug。
要不是魔石的储备量限制了它大规模投入使用,眼下这场混乱早被扫平了。
但即使如此,开上几炮的魔石总是有的,更别提其余那些功能各异且威力惊人的魔导武器了。
现场一片寂静,无人接话,最后还是陆宜川从牙缝里挤出并不平静的话:“陆宜修到底在干什么!”
作为将陆宜川拖下船的罪魁祸首、这场流血冲突的直接起源、世家雷霆一击的真正目标,陆宜修眼下在做什么?
他正在为凤晓栓上“绳索”,确保他接下来不会突然发疯,大开杀戒,让事态失控。
“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凤晓牵着陆宜修的手,黏黏糊糊的不满道:“你不相信我。”
大师呵呵一笑,仰头看向远方,满脸“我也曾年轻过”的宽容表情。
匆匆赶来的大师他们跟原先阿潘那波人簇拥在陆宜修和凤晓周围,隔着那条无形的线跟禁卫军对峙。
他们原本要尽快出发去凤城,但由于陆宜修跟凤晓的缘故,整装待发的队伍不得不停下脚步……等陆宜修他们谈完。
陆宜修撩起眼:“你自己信吗?”
凤晓想了想,摇了下他们牵着的手:“但阿修在我身边啊,我肯定会很听话。”
陆宜修对此存疑。
不过没那么多时间让他们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遂朝前方示意了下。
凤晓得到了许可,眼睛一亮,空着的手一挥,凤凰从空中浮现,一只、两只、三只……转眼间,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阴影,在空中呼啸而过,朝着禁卫军砸了过去。
不管看多少遍,这一幕都能震撼人心。
原本眺望远方的大师也不装傻充愣了,挪回视线看那片黑压压的火焰,就像看着一场真正的神迹。
在阿秋的影响下——或者说,为了保证日益膨胀的小团体的内部团结,大师早就半推半就的成为了一个名义上信仰“阴影和死亡的姊妹”的信徒。
不过骗子的信仰……听听就行,谁当真谁是傻子。
事实上,细究涅罗城里那群广泛的信徒,他们信仰的到底是“阴影和死亡的姊妹”还是将他们拖出泥沼的某个人,也很值得商榷。
在没有与邪神构建更紧密的联系之前,泛信徒们拥有信仰自由的权利。
大师他们见过邪·教徒进行祈祷并获得反馈的场景——伊莎无时无刻都在上演这一幕。
但在凤晓面前,邪·教徒获得的强大力量简直像是个笑话。
他一人就足以胜过千军万马。
凤凰鸣叫,火焰熊熊燃烧。
在凤凰群前,禁卫军迅速骚动了起来——小地方(涅罗城)的人可能不知道凤凰意味着什么,但在凤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的象征。
哪怕皇帝对他们而言几乎已经名存实亡,那也是皇帝。
在几声急吼吼的喊声中,骚动平息了,禁卫军开始撤退——不撤退也不行,这群凤凰身上覆盖着火焰,黑压压涌来时,就像火海扑头盖脸的撞到了人群。
火焰四起,而凤凰则一分而散,发出清脆的叫声,时而落下——尖锐的爪子覆盖着一层滚烫火焰,在触碰到皮肤时,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又时而在众人身前一掠而过——扑闪的翅膀上落下火星点点,引发一个又一个的小火苗。
跟凤凰战斗是一个让人绝望的过程,凤凰并非不死之身,它们能被轻易杀死……也能被轻易召唤。
没人知道凤晓的极限在哪里,没人知道凤晓还能召唤多少凤凰,这让这场战斗变成了无比漫长的旅程。
禁卫军在最初的反击后,迅速选择了撤退,跟凤凰,当然主要的是凤晓拉开距离。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凤凰出自皇帝之手,被定义为不存在于世上的神圣生物。
它是君权神授的象征,是凤家统治牢不可破的直接原因之一,所以大凤王朝的军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直面它们的一天。
在吉祥物的抗争过程中,需要直面凤凰的是世家和权臣——那时候的皇帝召唤不出足以跟军队抗衡的规模的凤凰群。
凤晓是唯一的例外。
大师欣赏了片刻禁卫军在凤凰群前一退再退的场景,才兴冲冲招呼凤晓:“障碍物已经清除了,那咱们赶紧?”
同样被震撼的人群挪动脚步,朝凤城走去。
大师在那活跃气氛:“你们没来过凤城吧?我跟你们说,凤城跟涅罗城可不一样,这里……”
在大师的三言两语间,气氛逐渐活跃。
大师他们带来的人不多,跟原有队伍格格不入——阿潘带的队伍更像是一支沉默的军队,血迹斑斑、锋芒毕露;而大师他们则就像是一支拼凑起来的零散队伍,没什么血腥气,也没什么秩序。
就好比大师在活跃气氛的时候,另一支队伍换了个阵型,像尖锐的箭头般,随时能拦住突如其来的危险,也能穿透厚重的敌人。
不过这效果不太大,因为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这支队伍是伴随着哀嚎、溃退的禁卫军以及一片火云般的凤凰群出现在凤城城墙前的。
守城的队伍反应很快,一看到那片凤凰组成的火海,立马意识到了敌人强大的进攻性,火速降下了城门。
大师仰头看这个巍峨的城墙,跟身后那群人道:“看吧,凤城连城墙都这么大,这么高!更别说城门内了,脚下踩着的青石板都名贵得很。”
百无聊赖的伊莎看到城墙,眼睛一亮,转了下自己纤细手腕上的金色手链,说了声:“我去看看。”身姿摇曳的脱离了人群,独自朝某个角落走了过去。
伊莎声音轻柔,在热闹的议论声中完全被掩盖,几乎没人察觉到她的动静。
陆宜修朝她的背影看了眼。
“伊莎跟其他信徒不太一样,”凤晓顺着陆宜修的视线看去:“她跟邪神的联系更为紧密,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能力……”
陆宜修皱了皱眉,看着伊莎缓缓步入某个角落,隐约见到墙下浮出了几个人影,似乎是原本的守门人——素质不太高的那种。
城墙的阴影遮住了视野,陆宜修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担心伊莎……比起担心伊莎,不如担心见色起意的歹徒。
凤凰清脆的鸣叫声不住回荡,给城墙后的队伍带来极大压力,迫使他们想跟凤晓对话,但在那之前,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城墙某处传来。
大地震动,灰尘齐飞,掉落的巨石不断砸在地上,城墙上的守军惊慌失措,而城门外的队伍则齐刷刷朝被炸了个巨大豁口的城墙投去视线。
伊莎撩起鬓边散落的碎发,像完成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般,从灰尘中走出,依旧摇曳生姿。
这种极致的危险和美丽勾兑而成的魅力,实在惊人。
陆宜修瞥了眼身后,瞥见阿潘带的队伍里也有不少人直了眼——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她的惊人攻击性吓到直了眼……
“伊莎你怎么又擅自行动了?”大师早已过了欣赏美人的阶段,故而最先反应过来,拔高声音道:“不是说了吗?要听指挥……”
他扭头一脸严肃的问凤晓:“你看咱们接下来是……”
大师这么一说,既给了凤晓面子,又把伊莎擅自行动的事带过去了,不愧是靠嘴吃饭的。
伊莎打了个哈欠,压根不关心这种话里话外的猫腻。
陆宜修瞥见她手腕上的那串手链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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