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悍骁玩笑语气:“先说说看,请我吃什么?”
“汉堡炸鸡薯条可乐。”
魏折浩掰着手指头一根根地数,“再来一个冰激凌也是请得起的。”
陆悍骁:“……”
从咖啡馆出来,陆悍骁又回酒店睡了会儿倒时差,醒来时是下午四点半。
手机上陈清禾发来短信,他和厉坤晚上有空,找了个酒吧说一块聚聚。
陆悍骁估摸了番时间,和魏折浩吃了饭再赶过去,应该来得及,于是他回复,答应了。
当然,魏折浩不会真请他吃汉堡鸡腿,反而用心地找了一家中餐馆,老板是湖南人,亲自掌勺,味道还挺正宗。
这地儿不好找,绕了好几圈小道,看得出,这瓜娃子挺用心。
四菜一汤,还有一盘凉拌豆笋,陆悍骁侃道:“生活费去了一半吧?”
魏折浩痛心疾首地作势擦眼泪,“没事,下半个月一天三顿泡面,我可以的。”
陆悍骁笑着低头,吹凉碗里的汤,“大三了,忙吗?”
“忙啊,最近都跟着一个外校的学姐学习,帮她跑腿什么的,但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陆悍骁平静地“嗯”了声,顺口问:“两头跑,上课不耽误?”
“这活是我师兄介绍的,学姐那边正好缺个帮手,而且学姐人很好,把事情都总到一起,着急的她自己处理,可以第二天交的,就让我做。”
魏折浩说:“我白天上课,晚上就去图书馆做资料,邮件给她就行了。”
陆悍骁笑了笑,夹了一块红烧肉细嚼慢咽。
“而且学姐是同胞,也是过来交流的,对了,她本校好像也在上海。”
魏折浩的这后半句,差点儿没让陆悍骁被肉噎住。
同胞,上海。
这些关键词跟炮竹似的,一个一个在陆悍骁脑子里炸成烟花。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想什么呢,符合这两个词的人不海了去。
他压住心里的浮躁,继续叼起了毛家红烧肉。
饭吃到后半段,陆悍骁借口去洗手间,顺便把单给买了。
魏折浩知道后挺不好意思,“陆哥,要不我晚上请你去玩吧?”
他琢磨着成熟男人的兴趣爱好,“你是想泡吧呢,还是蹦迪,还是喝酒?”
陆悍骁拍拍他的肩,“我喜欢练太极。”
“……”
真是最美夕阳红啊。
陆悍骁在这边有商业往来,所以他弄辆车不是什么难事,黑色保时捷立在夜色里,魏折浩问:“陆哥,你是回酒店休息吗?”
“不回,和几个朋友聚一聚。”
陆悍骁顺便提了下地名。
魏折浩一听,激动道:“我同学也都在那边玩呢!表哥,搭个顺风车!”
陆悍骁颔首,拉开车门,“上来吧。”
十一月初的洛杉矶,夜晚气温有点低。
陆悍骁里头是修身白衬衫,开车前,他又披了一件薄呢短外套。
魏折浩的地方比他近一点,大概一站路,陆悍骁停好车,魏折浩兴高采烈地跟他说拜拜。
走前,陆悍骁抬眼瞥见招牌,唱歌的地方。
陈清禾和厉坤已经坐在吧台边聊上了,时不时有金发碧眼的美女过来借火。
陆悍骁走过去,坐上高脚凳,“谁选的地方?
居心叵测。”
陈清禾指着旁边人,“厉队。”
厉坤眉浓,眼廓长,微眯的样子,锋芒尽露。
都是老伙计了,陆悍骁玻璃杯高过陈清禾的头,隔空和厉坤碰了碰杯,“你回来就好,忙完这边回国,打麻将就有腿了。”
陈清禾不乐意,“怎么说话的?”
陆悍骁淡淡瞄他一眼,“嗯,我在嫌弃你。”
厉坤知根底地笑了:“行。”
陈清禾怒目回瞪,看着厉坤,“现在你是我的老大,任务纪律摆在那儿,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等回国,走着瞧。”
厉坤声音淡:“格斗枪法,赤手空搏,任你选,三局两胜。”
陆悍骁默默闭了声,厉坤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他十八岁就去当兵,凭着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出众的个人能力进入到首都总队,这十年,被委派至世界各地执行任务,体质能力一般人比不了。
也就陈清禾这个二百五能叫嚣一下。
一年多没见,三老友聊得酣畅淋漓。
陈清禾和厉坤有纪律规定,滴酒不沾,陆悍骁开车来的,也喝的绿茶。
转眼到了快十一点。
刚准备续杯,陆悍骁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响。
是魏折浩。
陆悍骁拿起接听:“小魏?”
魏折浩说:“表哥嘿嘿嘿,又有个不情之请了。”
陆悍骁叼着烟,“嗯?
你说。”
“是这样的,我不是也和同学在这边唱歌嘛,然后顺路的司机喝大发了。”
陆悍骁明白过来,看了看表,打断他,“没事,我待会儿捎你回学校。”
“不不不,不是我。”
魏折浩那边还有震天音乐,他扯着嗓子说,“是另外一个,和我不是一个学校,她宿舍离我学校也不远的。”
陆悍骁答应了:“好,我车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车牌尾数288。
大概半个小时能到你下车的那个地方。”
挂了电话,陈清禾调侃道:“哟,才来一天就勾搭上小妹妹了?”
陆悍骁呷一口茶,润着声音:“傻逼,是我妹男朋友的同学。”
又待了十来分钟,把剩下的饮品喝完,三个人也起身离开。
陆悍骁说:“坐我车收费啊,长得越帅,给得越多,麻烦你俩量价而沽。”
这回,陈清禾和厉坤倒是有了默契,互看一眼,互相评价。
“你丑。”
“谢谢,你也很丑。”
然后齐齐转头对陆悍骁说:“我们三个人里,你才是世界名著级别的帅。”
“妈的。”
陆悍骁笑骂一句,坐上驾驶座。
陈清禾和厉坤想着方便聊天,干脆都钻进了后座。
陆悍骁转动方向盘,利利索索地掉了头,“我还要接个人,等一会儿。”
车子缓缓停在歌厅门口,陆悍骁滑下车窗过风,又顺手点了根烟慢慢抽着。
他时不时地看一眼不远处,留意出来的人。
陈清禾和厉坤已经讨论起军事武器,这玩意儿陆悍骁听不太懂,就觉得陈清禾总算像了一回人。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陆悍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点不耐烦了。
他拿出手机拨了魏折浩的电话,那头接得飞快,声音陡高:“来了来了,陆哥,我在这儿!”
魏折浩一帮人乌泱泱地走到了歌厅门口,大部分都是外国学生,陆悍骁粗看一眼,隐约看见了站在人群后的魏折浩。
他平静地移回视线,“嗯”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搁在仪表盘上。
聚会的人有十来个,黑白人种个个高大,眼下正在分配归程的人员。
“Harry,你坐Dasan的车。”
“好!”
魏折浩晃了晃手,示意自己知道。
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师姐,我哥的车就停在门口,黑色那辆。”
同学催促了,魏折浩脚步已经跟着他们走了,边走边指向门外,“快去吧。”
周乔跟他告别,“路上注意安全。”
外面的温度比室内要低许多,周乔只穿了一件中长款的薄大衣,不由得掩紧了衣襟,微微低头,迎着风迈步。
这片区没什么特别高的建筑,路灯和霓虹衬亮半边天。
车里的陆悍骁正在接越洋电话,听朵姐汇报公司情况,接完后,又打开发来的每日报表,低头细看。
陈清禾坐在左后座,他伸了个懒腰,随意往窗外一看,呆住,确认了几秒,他揉了揉眼睛,“我去,不是吧……”
陆悍骁专注屏幕上的报表,边看边嫌弃,“成天靠来靠去的,你有几个肾啊。”
陈清禾拍了拍厉坤的胳膊,“你带捆绳了吗?”
厉坤一副“你有病”的眼神,“又不是在训练,带它干吗?”
陈清禾下巴冲陆悍骁抬了抬,颤着声音说:“我怕他发疯。”
陆悍骁皱眉,“我又惹你了?”
说话的时候,他头往左后转,目光掠过车窗,看到玻璃上有光影在一波三折。
就是这一眼,他瞬间理解陈清禾的意思了。
周乔身影纤细,踏着霓虹光影低头款款,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陆悍骁嘴里叼着的烟,跟着烟灰一起,掉了下来。
烟头的星火焰子烫在他手背,陆悍骁竟然不知道痛。
看见周乔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是没敢确定。
怎么可能呢?
异国他乡,随便兜转,竟然碰见了。
与此同时,周乔抬起了头,风吹得她眯缝了双眼,目光先是锁定黑色的车辆,然后就看到了陆悍骁。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陆悍骁舍不得眨眼,目光缭绕不休地望着她,看似波澜不惊,但搁在大腿上的手,指头悄无声息地微微颤抖。
最后是陈清禾打破僵局。
他“哎呀”一声推门下车,欣喜又热情地迎上前去,“乔妹妹!”
周乔被这声叫嚷拉回了魂魄,她冲陈清禾扯了一个不怎么自然的微笑。
“原来接的是你啊,太巧了吧,来来来,外面怪冷的,快上车。”
陈清禾抓住周乔的手臂,像是不让她跑一样,不由分说地把人塞进了副驾驶座。
车门开的时候,外头的风呼地灌进来,然后又“嘭”的一声关紧。
陆悍骁觉得,风把车里塞满了。
哪儿都满了。
他咽了咽喉咙,手搭上方向盘,心里的思念在叫嚣,但形色依然克制,这种极端的矛盾感快把他逼疯。
过了会儿,周乔先开口,她声音听起来该死地淡然轻松——
“好久不见。”
陆悍骁的淡定从容全线崩盘,他像一个咿呀学语的幼儿,一时竟不会说话了。
半天,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嗯。”
说完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缺,赶紧争分夺秒地弥补,又说:“四个半月没有见过了。”
这个清晰的时间点说得很敏感。
周乔沉默。
这时,手机响声救了命。
周乔长呼一口气,飞快接听。
车内异常安静,加上对方声音大,所以通话内容被陆悍骁听了个一知半解去。
是个男声,中英文结合的一句话:“乔,你还有多久回来?
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陆悍骁耳朵边一炸。
结果,周乔语气十分耐心,低声说:“快了,十一点半一定到家,好吗?”
而陆悍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发紧,青筋乍现,把身后的陈清禾看得心惊胆战。
陈清禾眼珠一转,凑上前攀着副驾的座椅,笑着交谈:“乔妹妹,你是住学校的宿舍?”
“不是,项目公司安排了公寓,离公司比较近。”
周乔回答。
陈清禾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说:“大企业的福利还是不错的,单身公寓配套齐全,餐食补助也少不了吧?”
周乔点点头,“都是统一叫的外卖,但公寓都是合住。”
陆悍骁猛地一脚刹车。
“哎哟喂。”
陈清禾一脑门撞上了椅背。
听到“合住”两个字,陆悍骁这脚刹车踩得暗地里汹涌无言。
陈清禾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又继续聊天。
“乔妹妹,你也忒不乖了,出来这么久,我生日那天你都不问候一声。”
周乔似是卡带了两秒,“陈哥,你生日不是三月吗?”
后座的厉坤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静静看着陈清禾装×。
周乔是七月走的,这还没跨年呢,哪儿来的生日一说。
陈清禾脸不红心不跳,“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是假的,我是十一月的射手射大雕。”
厉坤虽不清楚其中原委,但也是个眼明心净的人,于是顺着话配合演出:“今年生日你别想热闹了,任务在身,后天进了训练地就全部戒备了。
要不,明天给你提前庆祝?”
那位面无表情,一语不吭开车的司机小陆总,对这两位兄弟感激涕零。
陈清禾假装惊叹,“哇哦”一声:“厉队,您真是出了个绝顶馊主意啊!”
他又看向周乔,“乔妹妹,明天有时间吗?
出来一块吃个饭。”
周乔刚要开口。
“我后天就要进队封闭训练了,十天半月出不来,在这里我也没什么熟人,生日饭,赏个脸呗。”
陈清禾率先把话堵得死死,“一顿饭的工夫,耽误不了你什么时间,再说了,明天是公休,别说你要加班。”
“……”
陆悍骁看似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地开着车,但实则耳朵竖立,不放过身边人的任何动静。
她会如何反应?
不留情地拒绝,还是畅快地答应?
这一刻,陆悍骁甚至私心地希望周乔厉声拒绝,因为态度越刻意激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是放不下的?
这片刻的欢愉没持续太久,因为周乔说:“好。”
她答应得爽利,没有半点拖沓和推辞。
陈清禾一拍大腿,“太好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故意把左手放在陆悍骁的椅背上,并用胳膊肘“无意”地撞了他一下。
陆悍骁心想,知道了,二百五,这个人情记着了!
在气氛即将再一次陷入沉默之际,陆悍骁硬邦邦地凿出了个新话题。
“你公寓怎么走?”
他开口的一瞬,周乔的心跳踩着他说话的节拍,画出了一条波浪起伏的心电图。
她平心静气,报了地址。
陆悍骁说:“区域我知道,但街道不熟悉,到时候你指指路。”
怕她误会多想,陆悍骁还侧头问陈清禾和厉坤:“你们知道吗?”
这俩人默契十足地摇了摇头。
周乔抿抿唇,“前面路口右转。”
陆悍骁打了转向灯,表示知道。
车里广播在放午夜乡村民谣,婉转柔情,周乔在这一首首歌里,轻言细语,每次变道前,都会提前五十米的距离提醒。
前面是闹市的十字路口,车多路宽,单向就有六条道。
周乔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操作,所以很早就说了:“这里抓拍很严的,前面车更多。”
意思是让他趁早换右车道。
陆悍骁“嗯”了一声,沉沉静静的。
周乔以为他知道。
结果,没开多远,她皱眉,“错了,是右边。”
陆悍骁目光在指示牌上左右游离,“Swanta是往这儿走啊?
牌上写着的。”
周乔说:“路牌上也是往右边啊。”
陆悍骁隔了几秒,“哦”的一声恍然大悟:“是我看错了。”
绕错一条道,花费的时间起码多十分钟。
周乔提醒得更加细心,“前面两公里才能掉头,这次千万别错了,不然就上城际高速了。”
陆悍骁还调整了一下座椅,看起来颇紧张。
这倒让周乔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于是放软了语气:“没关系,你慢点儿开。”
陆悍骁为了凸显他的“谨慎”和“用心”,接下来的路程,不仅遂了周乔的意,把跑车开成了板车,更是每走个几米就要问一句:
“是往这边走吧?
“前面是红灯吧?
“绿灯亮了,我这可以通行的吧?”
周乔也充分沉浸在“电子导航”的角色里,还真是有问必答。
“对,是这边。
“要变灯了,你减着点速度。
“哎!这边不能左转啊!”
而后车座的陈清禾和厉坤,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对方表情里得到同一个意思。
“呸,骁儿的这演技又升华了。”
洛杉矶他来得次数不少,尤其这一块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为了能和周乔多说上几句话,也是够拼的了。
最后,陆悍骁终于不负自己,成功将周乔于十一点之后送到了目的地。
他心里的那几个计算器,连厉坤都看出来了。
都因为周乔之前接的那个“保证十一点前能够到家”的电话,让陆悍骁如履薄冰害怕了。
周乔住的地方是一片看起来还算规整的小区。
里面楼房不多,她没让他开进去。
“谢谢。”
下车前,周乔侧过身,大半面向陈清禾,只一小半留给了陆悍骁,目标不明,含糊敷衍地说了声,“谢谢送我回家。”
不是谢谢你们。
也不是谢谢你。
听得陆悍骁抓心挠肺,十分憋屈。
陈清禾抓住机会,快刀斩乱麻地说:“乔妹妹,手机号给我存一下,明儿早上将时间告诉你。”
周乔没矫情,情理应当,她报了号,又说:“微信联系也可以。”
一听微信两个字,某人又要憋闷了。
连陈清禾这个牲口都能留在她列表里,偏偏将他给拉黑掉。
周乔下车,关上车门,往后站了几步,对陈清禾他们摆了摆手道再见。
车里。
厉坤提醒:“还不走?”
陆悍骁这才不情不愿地、慢悠悠地换挡倒车。
周乔还站在原地,车子掉头,陆悍骁和她终于到了一个面。
车窗是关紧的,从外头看不见车内任何。
陆悍骁这才敢明目张胆卸下那该死的陌路人面具,在车里死死盯着她,那目光如火如星,恨不得自燃,再把周乔也给一并吞噬掉才罢休。
陈清禾看着他的反应,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走吧,已经很久了。”
陆悍骁敛神,嘴角紧绷,“轰”的一脚油门,车子飙出。
后视镜里,渐远的街景模糊缩小,周乔的身影也转身离去。
陆悍骁这才一口深呼吸,觉得喉咙跟拧不动的发条似的,又紧又疼。
陈清禾说:“号码我要到了,等会儿给你。”
陆悍骁心不在焉,“不用了,我已经背下来了。”
陈清禾愣了愣,然后衷心地伸出大拇指,“陆学霸,为你打call。”
这边。
周乔到公寓的时候,一肩风尘。
屋里灯敞亮,周乔抱歉地对沙发上的人说:“对不起Deli,我回来晚了。”
黄发蓝眼的帅哥转过头,噘嘴直怪罪,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抗议:“乔,你放了我鸽子,鸽子飞到月亮上去了。”
周乔边换鞋边笑:“飞月亮上去的是嫦娥。”
“那好吧。”
Deli耸耸肩,纠正道,“你放了我的嫦娥。”
周乔笑得眼睛微弯,脱了外套,撸起衣袖就去厨房,“我这就给你做面条。”
方才还面有怨色的Deli,一下子欢欣雀跃,激动地秀起了京腔:“鸡蛋儿子加俩。”
但他的儿化音实在不敢恭维,把“鸡蛋儿”说成了“鸡蛋儿子”。
周乔边搅蛋液,边纠正他的读音。
Deli学会了,可高兴地从客厅跑到厨房,炫耀起手上的字帖,“乔,你看,今晚上我练了两页汉字。”
周乔洗西红柿,水声哗哗,她伸头看了看,赞叹道:“很棒。”
Deli受到汉语老师的表扬,高兴地唱起了京剧:“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他边唱边模仿水袖飞的动作,转了一个圈儿,手里就多了一个信封,“乔,这是你上个月的工资。”
周乔放下西红柿,把手擦干再接过,“谢谢。”
Deli绅士地弯腰,“不客气。
不过,你今晚回来迟到,是不是约会去了?”
周乔笑容敛了敛,客气地说:“没有。”
“哇哦,你一定是去约会了。”
Deli指着眼睛,“乔,你这里面,有光。”
周乔愣了愣。
Deli打了个响指,肯定极了,“一定是的,太好了,我可以约他打麻将了。”
Deli是周乔决定在美国延长半年实习期时,经项目组长介绍,接收的一名想学汉语的学生。
家里开了好几座大农场,纯粹向往神秘东方,他打算明年去中国短居两个月,所以想学一些汉语。
周乔虽是过来交流的,但日常开支也不小。
Deli开出的报酬十分友好,都是年轻人,相处得自然愉快。
周乔很快做出了一碗肉丝鸡蛋面,Deli边吃边问:“乔,今天见面的,是你那位初恋情人吗?”
周乔没遮掩,点点头,“嗯。”
“他想重新追你?
漂洋过海来看你?”
“不。”
周乔心里明白,这真的只是一场偶遇,更没有追求一说。
Deli一副我很懂的表情,“滋溜滋溜”地嗦着面条,“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周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我没想法。”
Deli仔细端详了她好半晌,摇头,“你撒谎。”
“真的没有。”
上一秒的半分犹豫已经全然消失,周乔的眼神很坚定,“我们不可能了。”
结果,Deli喝光一碗面汤,才揉揉饱腹的肚子,无头无脑地说了句:“你眼睛里,没了光。”
周乔心浮气躁地对他翻了一记白眼,“你什么时候当上了眼科医生?”
Deli朝她吐舌头,“下回带我见见他,你们不是常说,喝杯白酒,交个朋友吗?”
周乔:“……”
吃完面,Deli就麻溜溜地滚了。
他刚走,周乔就收到陈清禾打来的电话,告诉她,明天生日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周乔问:“地方定在哪儿?”
“没事儿。”
陈清禾说,“会有人来接你的。”
周乔心里“咯噔”一跳,恐惧直觉地想说:“不用了!”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清禾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很快,到了第二天下午。
周乔提前半小时换好了衣服,羊绒高领打底,中长款的白色呢子外套,里面穿了一条纯色短裙。
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平日这身衣服是她去项目公司参加研讨会时穿的,合乎场合也得体。
但今天不知怎的,周乔总觉得哪儿不满意。
她上上下下巡视了两三回,终于找到不满意的借口——腰好像又细了。
于是,她自我说服、心安理得地从衣柜里,找出上星期才新买的一条裙子换上。
裙子颜色鲜艳,像一朵春天初开的花儿。
周乔捏了捏腰身,嗯,这回合身了。
四点半的时候,周乔在楼下等来了接她的车子,是昨晚那辆黑色的保时捷。
周乔看着车辆驶近,手心不由得握成了轻轻的拳头,她拇指抠着掌心,一下一下,感受到薄薄的湿意。
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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