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瑜昏昏沉沉地闭上了双眼,心知自己一定又病了,可他强撑着不说,生怕警卫员半道停下。他等不及要见姐夫。
哪怕病入膏肓,也得先见姐夫一眼,才能安心走。
安瑜意识到自己想的事情不吉利,可他的心已经死了。机密文件只是压在他心上的一根不起眼的稻草,他所有的坚强,在悖德的关系的压制下,轰然垮塌。
他是罪人,该受千刀万剐。人生八苦,他占了其三。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可姐夫是他行过刀山火海时,尝到的一丝甜。
警卫员的车开得快,须臾,安瑜就看不清窗外的景象了,总觉得外面除了雪还是雪。后来,他昏睡了过去,直到天色昏沉的时候,才四肢冰凉地惊醒。
警卫员依旧沉默地开着车,地平线上却有了夕阳般燃烧的火光。宛若金色的海浪,奔腾而来。
安瑜忘了寒冷,猛地直起腰:“姐夫……”“少帅就在前面了。”警卫员也松了一口气,“安小少爷,少帅肯定也很想你。”“想我?”这对安瑜而言,是个陌生的词。姐夫知道自己心悦于他,他却不知道姐夫的感情有几分真。
但若是真的,那真真是极好。
安瑜雀跃起来,暂时忘了身上的病痛,也不在后座上缩着了,他执意打开窗户,瞪大了眼睛,那连成线的红光也烧到了眼前。
紧随而来的是雷鸣般的马蹄声,万马齐鸣。霍之潇一马当先,自火光中而来,漆黑的披风上缀着耀眼的星火。
“姐夫。”安瑜眼里的泪夺眶而出,不等车停稳,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车窗,“姐夫!”
他的姐夫!
第22章
霍之潇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等汽车停稳,拉开车门,一把抱住栽出来的安瑜。火光明明灭灭,冷风吹散了风里的硝烟。
安瑜死死抱着姐夫的脖子,泪已经流干了,只会大口喘息。他吸进了冰冷的雪末子,也吸进了姐夫身上滚烫的温度。
他活过来了。
“让姐夫瞧瞧。”夜色昏沉,霍之潇一时没察觉出安瑜体温异常,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将他抱起,细细打量。
安瑜苍白的面颊上映着火光,双目含泪。
“瘦了。”霍之潇蹙眉。安瑜摇头,再次扑进姐夫的怀里,像是在确认这个男人真的回来了。霍之潇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算是哄人了。
既然安瑜在,霍之潇就不再骑马,而是和他一同坐上了车。安瑜再次裹起毯子,安静地依偎在姐夫身边,小口小口喘气。他身体万分疲惫,脑海中却一刻不停地想着霍之潇。
他想自己对姐夫的感情,想姐夫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后,会做出的决定,想……他想着想着,晕过去了。霍之潇起先以为安瑜只是困,温柔地托着他的后颈,怕他磕到头。可等安瑜身上的温度穿透手套,传递到掌心上的时候,霍之潇立刻喊警卫员停车。
烧成火的安瑜被男人强抱下车,一路送到跟在队伍后的军医手里。警卫员也跟了过来,将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遍:“安小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机密文件的确是在他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找到的……”
他的话被霍之潇的冷笑打断。
男人将军帽夹在臂弯间,肩头的披风在风中翻卷。“阿瑜住在安欣隔壁的时候……哪一晚,我没陪他?”警卫员瞬间不敢接话了。
霍之潇不以为意,他从不觉得自己和安瑜是在偷:“看来三年前,不该心软。”那时霍之潇连和离的文书都拟好了。他顾及两家的颜面,没写休书,只说要和离,但安欣听了这话,立时拿了根绳子,闹到霍老爷子面前,说要吊死在帅府的牌匾上。
儿子儿媳间的事情,霍老爷子不好插手,而守寡的几房太太不了解安欣,还道小夫妻之间缺少磨合,纷纷出来劝说。她们是好心,说做错事的是安欣的丫头,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就算有管教不严的罪过,也不至于和离。
再说,霍之潇身边出了偷拿机密文件的人,该查的事情多了,没必要在后宅耗费心神。
那时太太们还笑着调侃,安欣年纪小,不知道他们霍家的男人最是好,等日后相处久了,生出孩子,就什么都懂了。可惜事与愿违,安欣日复一日地闹,大家嘴上不说,却都后悔起当初的劝阻。若是真的和离了,哪来今天这些腌臜事?
但是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她们是长辈,有些话一次不说,往后就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
好在霍之潇自此以后再也没和安欣亲近过,两人的婚姻如同一池死水,直到安瑜这颗石子落下来,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现下,这颗小石子遭了罪。昏睡的安瑜挨了两针,又被霍之潇抱回了车上。
苍茫的雪原上,他们只能歇在汽车的车厢里。霍之潇脱下披风和外套,将安瑜裹得严严实实,他的手脚却还是冰凉的。
“爷……”警卫员犹豫道,“今晚还继续前进吗?”“不走了。”霍之潇的掌心紧紧贴在安瑜的额头上,“已经快到关内了,不差这么一晚。”警卫员应声下了车,不消片刻,背风处就搭起了行军帐篷。
霍之潇等帐篷里的火烧起来,才将安瑜抱进去。暖意扑面而来,他拧起的眉渐渐松了,冻僵的手脚也缠在了姐夫身上。其实安瑜并没有完全睡熟——他怎么可能睡熟呢?天地苍茫,若不是有姐夫,他怕是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但与其说他醒着,倒不如说是强撑。火光在安瑜的眼皮上跳动,人影幢幢,他心底不安,想着家里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意
识在清醒与恍惚之间来回游移。
“姐夫……”安瑜的小拇指钩住了霍之潇的衣袖。“嗯?”霍之潇让人熬粥给他喝,自己俯身凑过去细听。安瑜问:“你会不要我吗?”“不会。”霍之潇揉揉他的脑袋,修长的手指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冷了。
“那姐夫会不会不喜欢我?”安瑜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没有底,毕竟他连姐夫到底喜不喜欢他都不知道。
但他听见了霍之潇低低的笑声,紧接着唇被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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