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宫敲起丧钟,魂魄归兮缥缈。
至此,世间再无阳卿,这一任的道宫掌门!
阳卿已入戾鬼灵识,但这次又似不同,灵识业火似已熄灭,唯见满目焦木残垣。
阳卿暗道不妙,业火害人害己,‘太子’的魂魄,怕也要散了!
“清绝,你还敢回来,本宫即便快死了,也能拿你做陪葬!”
许是恨得太深,忽见仇人回来,‘太子’勉强聚力,但前后三次重创,已让他无力再战。
他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而阳卿背后整座道宫,即便是他用尽奇谋,也只落得功亏一篑。
“我回来便是要告诉你,虽然我能用那张古琴,但我不是你口中的清绝!”金霏化作灵鸟指引前行,阳卿来到一处黑雾禁地,似连‘太子’都不敢触碰的禁忌,沉声道:“让我进入此地,我替你找到真正的清绝,而你也助我解开心中迷惑!”
‘太子’虽然力竭,却仍辩驳道:“你不是清绝?不可能!我怎会忘记你的样貌?即便转世我也认得!”
“这便是我之疑惑,为何你一口咬定,我便是你的清绝?”既已寻得禁忌之地,阳卿分出一半金霏,帮他护持涣散魂魄,谆谆善诱道:“我已释出善意,希望彼此互信。况且你我魂魄相连,我之心思动念便知,若我真是害你之人,那就拖我一同魂灭!”
良久沉默,‘太子’忽然道:“好,就待真相揭晓,本宫也确实好奇,怎会有了这处禁地?为何本宫从未发觉?!”
一念缘起一念缘灭,黑雾之封应声散去,从不敢揭开的一幕,宛如仙镜照出本宗:
“什么太傅太穷?进了乐坊都归我管,叫你干嘛就得干嘛!”原本小小的乐司,在眼前耀武扬威,嚣张道:“跪下,把鞋头舔干净,看我这一脚的泥,宫口小道也不找人去修。”
“清绝,教本宫弹奏那曲‘凤求凰’,可好?”太子趁着四下无人,褪去人前的伪装,浪语调戏道:“本宫也想效仿相如,一曲换得美人而归!”
“朝中大臣素位尸餐,父皇仁厚下不了手,就似对那太傅一家,也就只是充军发配。”数十条人命,一族之沉浮,拆骨肉亲情,背人处的太子,交代刑部侍郎,阴险道:“挑个难行的路,要让太傅知道,任重而道远呀!”
“绮家宅子靠着前街,倒是可以改为驿馆,本宫明日便去请奏,看父皇是什么意思!”太子停下脚步,瞅着陪行官员,正色吩咐道:“绮家东西清点出来?太傅家私自然丰厚,本宫这次亲自过目,让底下人不许藏私,一样一样全归国库!”
“清绝向来恪守分寸,定是你们从旁怂恿!绮家不过几名罪囚,死了也是遵循天意,要你们打着本宫旗号,兴师动众寻尸敛入?!”侍卫跪在阶前,太子沉着脸道:“这次本宫饶过你们,下次再敢自作主张,自己拿剑抹脖子去!”
“兄长,此地已是驿馆,使臣才能出入,勿让小弟为难!”绮家之宅沦为驿馆,绮家子孙沦为门人,唯唯诺诺厚颜嗟食,哀求道:“兄长,即便让你进去看得,也是无济于事徒增伤感。况且月梅又有身孕,一家老小终须养活,砸了差事怎生得了?!”
“渭之兄,你在天之灵睁眼瞅瞅,你这孙儿做得丑事,坏了你们绮家的名声!”喝醉了的御史大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道:“绮家都是以才侍君,到你这里以色侍君,把你祖父的脸都丢尽了!”
“绮公子,传天子口谕,要您安心上路!”诓他入阁的太监们,露出了狰狞面目,一拥而上捆绑结实,扔进冰窟犹在叫骂:“呸,不好好做你的奴才,竟然想要勾引太子,一个奴才肖想什么?那是太子妃才有的福分!”
“亥时已到,关闭宫门!”主殿那边传来动静,合卺之礼已经完成,廊下灯火次第熄灭,大总管讪讪陪笑道:“殿下今夜必须留宿,要不然明个一大早,消息就会传遍朝野,指不定出啥乱子。”
“丁字牢第六间?公子请放心,侍郎和家臣,活不过今夜!”大将军的眼线,递上一卷密信,低声道:“大将军说公子此计甚妙,没想到您能牺牲月家,成便砍断太子一臂,且又加深父子矛盾,借刀杀人实在妙哉!”
“父皇越发昏聩,不是听信方士,便是相信谗言,甚至以为本宫……”太子托着额头,欲言又止半晌,疲惫道:“清绝,本宫带了坏消息,月将军他……”
“公子,黄庆当即叫出药材名字,连同它们习性都很清楚!”大将军的眼线,借着添香的机会,轻声禀告道:“小的还探听到一件事,有天夜里大总管亲自来找他,随后他就被调到灶房,专门负责替公子煎药……许是公子知道太多,让太子觉得留您危险,是以在药中做了手脚!”
记忆寻到此处,已是摇摇欲坠,宛如天崩地裂。‘太子’惊愕之中,嘶声道:“不对,本宫的记忆,怎会是……”
接下来的一幕一幕,更是让人难以面对:
“公子,一切如您所料,大将军直奔大殿……”属下兴冲冲禀告,掩不住钦佩之色,躬身道:“弓箭手已埋伏,只待公子命令,便依前计执行!”
“啊……”被烙柱贯穿的太子,在地上苦苦挣扎,残缺手掌画出字,一遍又写一遍,都是同样名字:清绝、清绝!
“启禀皇上,吉时已到!”更换祭服走出南门,文武百官跪在阶前,皇坊奏着祭天乐章,礼官捧着祭文念道:“皇帝谨遣御笔令周生,至祭于皇帝轩辕氏……”
“皇上请看,针未变色,说明体内无毒!”太医随即用银针,沾另一滴血作验,银针很快变颜色,回禀道:“此针陨矿所冶,天下仅有六根,能验纤毫之毒。”
“皇上,礼部为选妃一事,再次请奏!”亲信递上奏折,壮着胆子劝道:“皇上,文武百官已有微辞,不立后妃何来子嗣?!”
“老朽乃前朝之臣,忠臣不侍二主,即便当庭杖毙,也休想老朽入朝,对你俯首称臣!”年迈的太傅站在跟前,用颤巍巍的拐杖指着,骂道:“老朽愧对祖宗,又负太子深恩,只当绮家已亡,豳邑唯有齐氏!”
至此已是信念崩塌,灵识之内地动山摇,‘太子’用难以置信,颤抖声音喃喃道:“是我?我是?”
是我、我是,早已忘却的真相,随着错乱的记忆,一步步根深蒂固;清绝、清绝,恨了百年的人,原来竟是自己,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尘封的记忆,已经快到终章:
年少太子跪在床前,皇帝躺在病榻之上,虽是中年却已衰老,看空一切眼神茫然,交代后事道:“朕之一生汲汲营营,为仇为权为拓疆土,操心劳神定波平澜,但终究是人力有限,绘不完那幅盛世鱼龙图了!”
龙辇抬进前朝废宫,颓倾宫墙荒院空屋,燕在廊下筑了泥巢,覆盆子早已连成片,朱果饱了鸟鼠之腹。
等龙辇抬到池塘边,病危皇帝抬起眼皮,昔日葱葱郁郁的墨竹和绚丽似锦的红鲤,已在那场兵燹之乱中消亡。
“太子,你可知道,朕终归是不后悔,不毁旧地如何立新?!”皇帝一眼找到鸳埙,当初扔下的位置,重握在手倒是一笑,过后又闭上了眼睛,昏沉沉道:“即便当初没有误会,朕又如何能放心呢?!朕终归无法相信太子,而太子也不曾懂过朕!”
随行御医听得发憷,太子留在京畿监国,这声太子是在唤谁?皇上怕是病入膏肓,这一刻似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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