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怎么了?遥想。
第九章
遥的母亲拖住真琴说了一会话,大体是家人身体健康云云、大学生活云云。当真琴告知她,他在东京的游泳馆做暑期实习时,遥的父亲低低咳了一声,显然是在表达对自家儿子的不满。
遥置若罔闻,抱着真琴的小布袋跟在他们身后。如果路人经过这四人组合的话,或许会认为真琴才是这对夫妻上京读书、久不相聚的亲生儿子,但这便是遥与父母相处之道。
经过警察局时,父母似乎终于打探完真琴近来的状况,很是满意,终于释放了他。真琴主动慢下脚步,和遥并肩行走,遥对此没有意见——经历真琴释放的魔法后,他不怎么感到无措,也不感到痛苦或心烦意乱,似乎倏然他被拉回了三两年前,着高校制服的他和真琴就是这样,每日从与车站相隔一个街区的学校走回家。难道是因为那位女朋友不在这里吗?或是只是因为这里是岩鸢,他对情况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两人没有对话,甚至都没有对视,遥不想让父母察觉他和真琴的关系在一年内天翻地覆过,真琴也清楚这一点,因此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遥抿著唇,忍耐着身体内部的异变,那过电般的感觉消失后,他的胸膛像怀揣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甚至能从鼓膜的振动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多么鲜活地躍动着,提醒着他,他是多么坚实地存活在此处;当真琴放慢脚步退后,与他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时,遥的心变得又软又温暖,像泡在温好的青梅酒中一样。真琴的存在变得很突出,他无法自遏地感受到对方那露出短袖衬衫的肌肤散发出的热量,明明岩鸢今日潮湿而闷热,理应很难注意到只比周遭空气高出几度的他人的体温,遥却切切实实被真琴近在咫尺的身体烘烤着。
我到底怎么了?
当晚,遥又做梦了,五月末以来,他便很少一夜安眠。梦中的对象果然是真琴,场景与白日里在街角相遇那时如出一辙,只是遥的父母不见踪影,只有他和真琴二人。他们在夏日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樱花树下接吻,遥主动踮起脚送上双唇,他被真琴身上散发出的惊人热量紧紧缠绕着,忍不住从鼻腔中发出甜腻的呻吟声。
遥没在深夜惊醒,他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起了,远远地从田间传来鸡鸣狗吠声。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忍不住抱紧被子翻滚了一圈,才渐渐感到内裤黏答答的,然后支离破碎的梦境闯入脑海。
这下,遥终于领悟,他的身心经历了何等骤变。
只有他的大脑一直坚信着“家人”这一纽带,而心灵早已翻过自我建筑的围墙,朝着他的理性拒绝的方向疾驰了。那些和真琴进行肌肤之亲又转身意图杀死对方的怪梦,便是遥的理智与情感相互干架的反映,他用最深入的方式接受着、又用最极端的方式抗拒着,因而让唯一与此无关的身体变得疲惫不堪。凛的坦白移除了覆盖在他的脑海表层的荆棘之网,他终于得以甩脱那些愧疚之刺,转而全心全意怜惜起真琴对他发送的、业已过期的感情。这种居高临下的心情,反而成功地在脑与心之间荒芜的土地中撒下了种子,并在一夕之间萌发了。但这被同情之心催化的喜欢之情,究竟能通往何方呢?
无论如何,身体内部的统一,使遥变得神采奕奕,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烦恼。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换了内裤冲下楼去,父亲正在哈欠连天地做早餐,看见一天前还神色低落的儿子在清晨七时裸着上身跳入视线,着实被吓了一大跳。遥看见父亲的表情,幡然醒悟自己被激昂的情绪影响,做了傻事,又咚咚咚跑上楼去。
他套上旧T恤,在卫生间里清洗了内裤,大脑也逐渐回归冷静,因而又迅速地落入了新的痛苦漩涡中:真琴已经不喜欢我了呀,我只是顾影自怜一般沉迷于我对真琴新生发出的情感之中而已!
遥倒抽一口气,肥皂脱手滑入洗手池中。
午饭后不久,渚传来消息,说是想和Rei-chan一同来遥家玩,顺便聊天,因岩鸢四人组自遥和真琴毕业后便再没聚齐过,还说会叫上Mako-chan.遥暂时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想法,便推辞说自家被父母堆满了从东北带回来的行李,乱七八糟的,实在无处下脚,更别提四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了——虽然这也基本是事实,昨日下午又收到了委托宅急便公司运送的两大纸箱书籍及杂志。
渚回复了一个企鹅流泪的表情,没有说什么。遥知道渚一定不会轻易放弃——他就是这样性格的人,便把手机丢去一边,待对方动作。
果然,不出十分钟,遥家的门铃响了。遥正趴在矮桌上读他从东京带回来的一本专业书,想着就晾渚一下,便等反复响闹了三四遍的门铃声熄了,才慢悠悠起身去开门。
门外却不是渚,而是真琴。
真琴好像没料到会是遥来开门,没整理好表情,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渚说叫我们去他家玩呢……”
遥却没有注意到真琴的神色,他留意到的,是真琴从阔口T恤中露出的锁骨。那蕴含力量的厚重肌肉间,锁骨既像是肩部线条的自然延伸,又微微隆起,分隔着肌肉本身,遥和真琴一起游了那么多年泳,此前他从未仔细观察过对方的锁骨,居然是这样绵延而醒目地存在着的,尤其是在颈部下汇集的那两块突出的、被薄薄皮肤包裹着的骨圆球,像活物般随着真琴说话及动作微微变动着位置,遥很想伸手触碰一下。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淡淡地回答:“啊,行呀,我去楼上换一下衣服。”
真琴被遥丢在敞开的推拉门外,有些不知所措,他断然是预想不到,遥的内心经历了何等非凡的转变,已经和七月初那个他在看台上远远瞭望的身姿全然不是同一人了。
二人骑车前往渚家中。下午二时的天空,这一侧阳光灿烂,那一侧愁云笼盖,西方骤雨东方晴,日本海送来凉爽的风——这是沿海地区夏季常有的景象。遥没有放在心上,只回过头问真琴:“伞,带了吗?”
真琴显然还无法接受遥可以自如地与他对话的事实,车把歪了一下,朝着遥的方向斜飞出去,幸好及时拉回,踩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轨迹:“嗯,带了一把。”
那就行了,遥这么想。加快了骑行速度,他隐隐感觉到有雨丝迎面砸在他脸上。
二人抵达渚家所在的公寓楼下,把自行车随意地靠在墙边。进门后才发现,怜还没有到。“他好像突然被学校那边的课题拖住了,正在家里修改报告呢。”渚是这么说的。怜入大学后志愿数学,作为一年级的本科生已经开始在教授手下做暑期研究项目,实乃可喜可贺。
三人刚刚坐定,一边闲聊一边打机,便接到了怜的讯息,说是事情比想象中要麻烦,今天就不过来了。渚向后仰倒在地,失望地大大叹了一口气:“好~长时间没见过Rei-chan了,上了大学就把我抛弃了!”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双目一亮,一骨碌翻过身来双手托腮望着遥和真琴,“但Mako-chan和Haru-chan一定还是好好的吧?”
渚虽然个性还像小孩子一样,但毕竟已经19岁了,何况又与二人相识多年,如果冒然敷衍回答,他必然能察觉到异状。但遥又突然想到,如果真琴对凛都说过暗恋自己的事情,渚会不会也是知晓内情而故意问出口的?
于是,他跳起身,道:“我去便利店买支雪条,你要吃冷饮吗?”他问的是渚。
渚皱了眉,不知是因为话题被遥生硬地转移而不太开心,还是在思索便利店有哪些品牌的冰棍出售,但他很快恢复了笑颜:“好哇~我要雪大福!还想要St○rb○cks的那款芒果布丁!还有C○lb○○的番茄味薯片!如果有抹茶味的P○cky也请带两包上来!”
不继续竞泳后对于身材管理完全放弃了吗,遥苦笑,一一记在脑中。他出门时,渚的声音又从房间内传来:“Haru——chan——!方便的话S○nt○ry的果酒也带一些!”遥怀疑自己是被渚下套了,渚应该只是想要喝酒才故意说了前面那些零食,因为三人中只有遥成年了。
真琴跟在遥身后也出了房间,坐在玄关处换鞋,还特意拿了雨伞,显然是要和遥一起去。遥一边系鞋带一边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话音落,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语气很生硬,内容本身也不好听。
遥的确陷入了一种低潮的恼怒中,那是往事不可追式的怒火。爱恋之心短暂地停留又逝去,因为比起真琴,他显然是完全不擅长苦恋的,如果一眼就能望见尽头是死路一条,不如早日放弃。但自己和真琴因机缘巧合错过,这个认知又使遥酸涩不已,倘若畅想未来他和真琴的关系能演化出何种新面目,总归是没有“恋人”这一条在内的,如此来看,那便又绕回了原点,不,或许反而会偏离,毕竟无论是否恋慕着真琴,遥都无法忍受看到对方和他人步入恋爱关系。
遥这颗迟钝的心灵成长得很快,不如说是过快了,先于恋爱的浓稠蜂蜜,他已经被嫉妒的鸩酒浇灌。
关上渚家的大门,在泛着潮湿气息的楼道内,真琴终于开口了:“我想和遥单独待一会。”瞬间,他意识到这句话蕴含的暧昧气息,便又快速找补道:“不是,我是说,有些话不方便在渚面前说。”
越解释越乱了,遥想。“你要说什么?”语气依旧很差,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和真琴独处时,他总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不是被对方施魔法,就是情绪混乱。
真琴似乎想要就在此处解决掉一切,停下了脚步:“就是……去年夏天的事情。”
触及核心,遥知道真琴一定想要说这件事,但他不明白,事到如今对方想要说什么,不是那晚已经说完所有想告诉他的话了吗?不是在之后就迅速拖黑了他的所有联络方式吗?不是已经有了新恋人快快乐乐地一起上课一起部活吗?有话想说的反而是他自己,也应当是他自己。
所以他没有理会真琴,小跑着下楼了:“那事我不想听。快点走吧,渚还等着呢。”
身后,真琴低低地唤遥的名字,回声很空洞,与苔藓的气味一同钻进他的心中。
阅读(Free!同人)【真遥】それから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