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冲到脸上,化开了厚厚的血垢,层层污浊散开在河水中。
沈清秋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水中的倒影。
苍白,消瘦,和当初的自己大相径庭。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这张脸了,想不到已经丑陋到了这副模样。
浓烈的血腥味钻入鼻中,他再也压抑不住,对着水中那张狼狈的脸干呕。
所有刻意不去想的一切在这一刻疯狂涌入脑海,累到极致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本想着逃离洛冰河重新来过,却不曾想留下了磨灭不掉的牵扯,他们之间,会有一条血脉横亘着,两人的关系再也无法彻底割离。
可再强大的人都会有未知的领域,也有掩在皮面下无人触及的懦弱。
他想要冷静,所以逼着自己接受所有事实,最终接受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他被迫一个人担下了另一重身份和责任,以及难以估测的未来。
这一刻,被洛冰河糟践的委屈痛恨,怀上孩子的不知所措,刻意压抑在心底的迷茫恐慌,从心底蔓延的疲惫,这所有的一切,如倾天浪潮向他奔来,打在他的脊梁,把他压垮。
在这个风清日朗的深秋,无垠苍穹下那个满身尘埃的漂泊之人,终于捂紧双眼,哽咽出声。
第二十五章(二十四)
长平岭的冬天通常又湿又冷,冻得人骨头缝里都疼了,却凝不出几片雪花,就是爱下雨。与纷飞大雪同样冷得彻骨的雨。
雨天似乎总是不平静安宁,正如滴滴答答打落在屋顶、树叶、草尖的不安分声音一样,淅沥的声响同样扣着心弦思绪,很能乱人心湖。
自古多有痴男怨女的磋磨或始于大雨倾盆,或止于微雨陌上。这雨,左右不是什么能让人欢喜的。
长平岭不是岭也不是山,只不过随口一叫的名字,这里聚集着一些不同地方来的人,各人各样,连房屋样式都是参差不齐的,但多年来好歹也算太平。
在格外多雨的这里,整天整夜不停的雨确实是很招人烦。
张屠夫一早就出门把摊给摆上了,这雨天阴冷得很,他以前没注意时落下了病根,现在只觉得膝盖骨疼得直想骂娘,只盼着早点把尚且新鲜的猪肉卖完,他就可以收摊回去了。
寒风呼啸,雨又大,吆喝起来也没什么用,他索性不叫了,双手缩在袖子里哆嗦取暖,眼前全是粗喘出的白气。
住在村头茅草房里的李书生是个穷酸破落人,妄想读尽天下书却一年到头都窝在村子里不外出动弹,整天昂首抬胸,时不时来两句不伦不类的古话,也不正眼看人,好不清高。
张屠夫抬眼看了来人破败的衣衫两眼,哼声不屑道:“不买就别看了,看了你也买不起。”
李书生便生气了,稳了稳他那把漏雨的破烂伞,翘起手指骂道:“你个粗俗莽夫莫要看不起人!”
说着气愤不已地掏出几个铜板,狠狠拍在砧板上,道:“今天我就要吃肉了还!”
那几个油亮的铜板不知道被他收了多久,张屠夫被那细细的油光闪到了眼,眼疾手快一把抹了过来,爽快地抄起刀啪啪砍下一小块肉,上秤一称,不多不少,正好了。
他把包好的肉扔给李书生,摆手豪爽道:“拿走拿走。”
“你、你……”
李书生搂着被丢到胸口的肉,明显对他这种粗蛮无礼的举动嗤之以鼻,却又奈何不得他,气得两眼翻白比手划脚。两人向来不太对付,虽总不至于动手,却少不了对上几句。
“你什么你。”张屠夫毫不客气地拨开他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
李书生瞪着他念念叨叨了几句“粗鄙之人”“不堪入目”之类的,说来说去也就几句话,总觉得不解气。
半晌,他眼珠子忽的一转,对坐在椅子上的张屠夫笑得有些轻浮,凑近小声道:“唉,我可是听说,你昨天又给村尾那位送肉了,怎么,人家可有理你?你说,我要是把这事告诉你家婆娘……”
“咚”的一声,宽大的杀猪刀狠狠钉在了砧板上,张屠夫瞪圆了眼,涨红脸呛道:“我不过是看她孤零零一个人不忍心罢了!”
李书生被他这一下唬得脚一软,回过神来继续嘲讽道:“若不是人家长得标致你会去?”
“你!!”
张屠夫就差举起刀把人给剁了,他心想这些读书人净是些一肚子坏水的玩意儿,真是招人恨。
“说不出话了吧?人家可是要比你家婆娘好看个百倍千倍,你无事献殷勤也不奇怪。”李书生哼笑着。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张屠夫又安安分分坐回椅子里,满腮的浓密胡子倒是让他多了好几分气势,他蔑笑道:“我倒是听说有人啊,写了一篓子酸溜溜的书信给人家,却被人家当面一把火烧了,可惜得很,啧啧。”
轰的一下,李书生面上突然红了个彻底,垂死挣扎支吾道:“我那是……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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