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听着那客人在走廊里大喊大叫,听着老|鸨一遍遍地安抚,听着自己最后的那一点骄傲碎在地上的声音。
两天后,她被要求搬出了她居住了十年的暖芍阁。
没有了侍女,住在比原来狭窄一倍的简陋屋子里,她晚上开始睡不好。她总感觉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会有什么东西敲她的床板将她叫醒。可是醒了以后又什么声息都没有。她僵在床上不敢动弹,快要睡着的时候又会感觉到床板一阵震动。她忍无可忍,低头去看床下,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令人窒息的黑色。她不敢去想阴影里可能藏着什么,只好把头埋在被子里继续躺着。
黑夜里,她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响。仿佛每一件家具都有生命,都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做一些人类理解不了的事情,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曾经的朋友都不再同她说话,她也不再有挑选客人的特权。她的柳公子也似乎早已把她忘了,眼睛里只剩下一个碧诺。
而碧诺,这个她最恨的人,却是唯一还来找她的人。她见她沦落到这步田地,竟然还假惺惺地落下几滴眼泪。她给她送来的那些珍珠玉器偷偷塞给她的钱,她全都扔了出去。她觉得自己就算再落魄,也总还有最后一点尊严。
可笑她每天晚上都要承受那么多粗鄙的恩客,却还抓着那一点可笑的尊严。
一日日的生活变成了醒不过来的地狱。由于不再照镜子,她愈发的不修边幅,神情也恍恍惚惚。她想着,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她在房梁上挂了一条腰带,自己找来一张木凳子,爬了上去。
她将头伸入那死亡的圈套中时,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笑声。
一种尖细的,不像人声的笑声。
她吓了一跳,猛地转头问道,“谁?!”
满室寂静。
可是当她再一次把头伸向腰带时,又是一声短促的笑声。
这一次,她听出了,那笑声来自桌上那面被她盖起来的镜子。
她感觉心跳加速,脚也有些发软。
她迟疑着爬下木凳,走到那铜镜面前。她不敢想此时此刻的镜子里面,映出的是什么。
颤抖的手接近那块布,猛地掀开。
她愣住了。
镜子中映出的是她的脸。
却又不是她的脸。
那是她可能有的,最好看的样子。吹弹可破的皮肤,丰润饱满的轮廓,精致细腻的双眼皮,莹润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丹唇。那是一张属于绝色佳人的脸,一张不论男女见了都难以忘怀的脸。
就算是她十八岁的时候,也没有美成过这个样子。
她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手紧紧抓着那面镜子。她想要这样的脸,她多希望这就是自己的脸!
她不要变老!不要变老!老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只要能貌美如花,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仿佛是被蛊惑般,她将那镜子拿得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最后用力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片刻后,她轻轻将镜子拿开。
镜中仍然是那个令人窒息的美人。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光润如玉,细腻如珠。
她用颤抖的手将铜镜摆回原位,眼睛深处,却闪过一簇空洞而古怪的光。
她拿出了已经蒙了尘的妆奁,打开胭脂玫瑰膏的盖子,然后又合上了。她只是略略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素雅的长裙,便打开了门,走向细雨楼的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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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一名青衣道人和一名红衣青年牵着马,缓步走在海棠镇这条即便入了夜也还是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长街上。海棠花的香气淡淡弥漫在空气里,叫人闻之欲醉。
“快走快走!细雨楼花魁要跳舞了!”
一群衣着富贵的男人呜泱呜泱地从身旁跑过,撞了檀阳子一下。檀阳子皱皱眉,用拂尘掸了掸自己的衣服。
颜非好奇地指着远处那灯火通明的花楼,说,“他们跟我们去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檀阳子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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