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二十分钟之后,手机又响。直接解锁,顾水轻看见页面上又跳出一个白色的对话框:“我到小区门口了。你过来吧,东门。”
顾水轻闭上眼睛,向后仰了仰,然后披上件白外套出门。顾长名还是没回来,顾水轻乐得见不到他,也不会留个条知会一声,拎上行李走了。
一出东门,顾水轻看到旁边停着的车,章维降下车窗冲他摆摆手,然后后备箱缓缓打卡。顾水轻仍然是小小一个箱子,轻轻松松放了进去,坐上后座,和章维打了招呼:“怎么样,挺久没见了。”
章维勾了勾嘴角:“挺好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那边也没发生什么事,你回来不落下课就什么事也没有。”
顾水轻又问:“那你今天怎么样?没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章维闻此,笑:“也是运气好,遇到个也一个人来的学长,恰好认识我要找的人,我就这么和人家搭上关系了。”
“顺利吗?之后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先连着这条线呗,我又不是马上回国。而且,刚刚认识还是不要接触太多,以免对方觉得我动机不纯。”
“说得跟你动机单纯过似的。要不是有这个目的,我就不信你能千里迢迢回来赴一个高中同学聚会。你在高中同学群里吗你?”
“这个当然还是要在的,咱们三中实力不差,各领域没准都得有牛人。同学资源,不用白不用啊。虽然我很少说话,但这些人都关注着呢”章维毫无顾忌地说,“不像你,认认真真建群加群,极有班级荣誉感,却一个个全屏蔽掉了。”
司机在前面听着,觉得这两位乘客实在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超高的职业素养让他直视前方,只管开车。
顾水轻露出个常有的温和笑容给章维:“不也挺好的吗。我参与班级活动,只是因为忙不长上线——你看哪个同学不是这么理解的?让别人说不出什么话来,把自己放在无辜且有利的位置上,才是最好的选择。没人非议,自然轻松。”
“你别冲我这么笑,我起一身鸡皮疙瘩。”章维作势揉了揉胳臂。
“说起来,你的同学这次我见到一个,这人可算不进你的‘校友资源’里——方景。”
“那个当年总跟你不太对付的神经病?”章维这脑子里还记得他,实属不易,归结于这人确实有问题,“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他当年那个学疯了的劲儿,就知道他好不了。”
章维和顾水轻在学习上都是极有计划的人,体现在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力、什么时候该收,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从不逼迫。于是他们也同样认为,学得太狠的人,将来会崩的。
“他妈去世了,他也就放飞自我了,寻找他的艺术路,美名其曰‘释放一切情绪,不再压抑’,结果被我几句话就逼出了原型。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就算段位升了点,也不要在我面前乱跳啊。”顾水轻想起了那天的事,说话时的语气也就轻松起来,多说了几句。
章维听完,既觉得方景这做法挺可悲挺可笑的,却又不是滋味——他说的没错,顾水轻的确和他在某种程度上一样,深深压抑自我,不得释放。那他想错了一点,那就是顾水轻根本不用寻找压抑住他的东西从而清除来寻找真我,这些他都懂,就是他不想而已。
这个世界的规则、这个世界的普世观念是要被大多数人认可的,也只有符合这些规定才可以尽量舒适地生活在社会中。自我意识、特殊个性这种东西,你不能说它们不好,可一旦与主流认识不同,就是被孤立的、甚至被歧视的。
如果你不想总与别人处于对立面,那么就去掉它,尽全力让自己和世界的适配度上升。让大多数人,都无话可说。
这件事本身就很莫名其妙,可世界有它的规则,你不得不遵守。一个人的力量太小,顾水轻有那个自知之明,也不想做悲壮的殉葬者,付出惨烈代价为世界包容性做贡献。
于是他成了个佛系boy,成了个单身主义者。
“这种人,你也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涮涮,别的时候就别去找事了。”
“这我还能不知道?”顾水轻摇头,“而且我马上离开,能怎样?话说回来,你准备哪天走?”
章维带着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计划有变。今天和魏连峰,就那个编导提起我们老师,我得回去看看他再发条朋友圈抒一下情。而且我的确是两年没回去,趁着校庆去看看也是应该。毕竟我们老师,真的是很用心。”
顾水轻听完了这句话,半天没吱声。
“怎么了?我回去不碍事,你愿意住就接着住我家,我把钥匙和必要的东西都给你留下,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要是急就先走,别等我了,我到时候直接从H市回去。”章维告诉顾水轻前就已经把计划都想清楚了,可他没想到顾水轻竟然没反应了。
顾水轻捏紧到现在为止还是没动静的手机,缓过神来:“哦,行。我也不着急,你去你的,反正也没几天,我等你一块儿吧。”
最要紧的事他们俩已经说完,其他事没必要匆匆忙忙在车上谈,这时虽离目的地还有点距离,两人也都没再开口。章维查航班订票,致力于把行程尽量压缩,而顾水轻则点开微信,看着聊天界面,犹豫着。
“这两天就回D国了,恐怕没时间,等我下次回国时再约吧。”
时间早就过了两分钟,完全撤回不了。顾水轻盯着这条消息,一是希望华雍还没看见,二是希望等有个间谍在他身边赶紧帮忙删了。
明明发出短信、要走了的时候还很坦然,平和地接受了这段朋友关系难以维系的未来,这时候知道他还有几天时间,又莫名地兴奋——之前做的心理建设这下全垮了。
犹豫了这一路,顾水轻也没想好该再说一句什么才能显得淡定一点。真奇怪,明明面对华雍时他都能应对自如,线上反而尴尬了。直接电话联系吧,还能好点。
想定了且有完整计划的事,顾水轻从来不虚。
章维的这处房子与在僻静郊区的顾宅不同,是二环边上的一套平房——懂行的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章维和顾水轻两个不熟路的人找了半天才进了家门,章维直接进屋,顾水轻却在院子里打起了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顾水轻掐断了电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真的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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