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到这里告一段落，江娣杉从台上下来，和演振保的男生说着什么。

“为什么会让她演王娇蕊？”林益忽然问，“单从外形来讲，她应该更适合孟烟鹂才对。”

林益话出了口，又觉得她演孟烟鹂似乎也不对。他打量着江娣杉，灯光下她显得单薄，瘦弱，又白皙。但她的长相却并不是宽柔秀丽的，反而又种凌厉的美感。她的眼睛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却显得冷淡，平白生出一丝距离感来。

“你刚刚有这种感觉吗？”陶成站起身。“她演戏的时候。”

林益愣了一下，没说上话来。

“她的确更适合演孟烟鹂，但另一个姑娘没办法演王娇蕊，她可以。”陶成解释道，“她演的时候，你会觉得她就是这个人。更难得的是，她自己也这样觉得。表现力或许还可以打磨，但的确是灵气十足。”

灵气，这是林益第二次听见有人给与江娣杉这样的评价。与上次从田珊嘴里听到不同，这次，他有些认同了。江娣杉现场的表演远比录像里来得直观和生动，在台上的时候，她的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灵魂。

“我们过去吧。”陶成拍拍林益的肩。

前方的人，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见到林益，多少有点好奇。

“别探头探脑的了。”陶成道，“肯定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大家都笑起来，江娣杉也笑了。

“你好。”林益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林益，小剧场的新成员。”

“你什么时候说要加入的？”陶成惊讶道。

“现在。”林益扭头看看他，“欢迎吗？”

“欢迎啊。”陶成带头鼓了个掌。

林益笑一笑，手还固执地伸在江娣杉面前，周围人都微妙地沉默起来。

江娣杉迟疑了一秒，轻轻和他握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你好。”

4

“没事，就是想你了。”江娣杉在楼下的小卖部给妈妈打电话，“我就是有点想回家。”

“这么大的人了，想家还哭鼻子啊？”

“没哭。”江娣杉努力瞪大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但鼻子还是发酸的。

“到底怎么了？”母亲的声音有些焦虑，“杉杉，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声音听着这么沙？”

“没事，真的没事。”她咳嗽一下，“我就是有点感冒，又特别想你，其它真没事。”

“你不要骗妈妈，到底怎么了，你说。”

“真的没有，你别想多了。”江娣杉有些后悔给母亲打这个电话了，母亲太敏锐了，什么都瞒不过她。

“妈，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打电话呢。我先挂了，下次再给你打。”

“杉杉……”

“妈妈再见。”

江娣杉匆匆挂掉电话，抬手抹了下眼睛。

“多少钱？”

“两毛。”小卖部的老板娘看她一眼，“小姑娘，这人难免碰上点事儿，都会过去的，没啥大不了的。你看你这样，父母在家多担心啊。”

“谢谢阿姨。”江娣杉勉强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没事？

江娣杉一边走一边想，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今天正式演出，那口烟刚吸下去，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她根本不会抽烟，为了演这个角色，专门找了最柔和的。但今天这个绝对不会是平时用的那一种，太呛了，她咳得停不住，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下来继续演，但喉咙已经沙掉了。排练了这么久，正式演出，却是最糟糕的一次。

上场以前，陶成还专门提醒她。今天这出戏请了他的导师来看，那个教授也是N市一个著名话剧院的负责人。江娣杉当初考戏剧学院，既是因为喜欢，也是因为幼年时就存下的一点私心。母亲纵容她，就算家里条件不好，却从没阻止过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更不能自私，不能不替母亲考虑。拿到录取通知的时候，她就想过毕业以后把母亲接来N市，再找个剧团工作，这自然不比拍电影赚钱，但胜在安稳。

今天本来是个机会，但现在……

江娣杉越走越快，其实根本不知道到底该去哪儿。十二月的N市冷得惊人，夹杂着雪花的风拍着她的面颊，眼泪都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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