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甘凝视着夏缪沙,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笑了。这笑很温柔。只是深蓝色眼底那冰一般的凉意渗了出来,蒙上了一层寒凉的水雾。‘它已经死了,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这样多好,不用像芸芸众生,受尽绵长而痛苦的折磨,才慢慢归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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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听故事吗。’伏尔甘的脸上闪现着近乎残忍的微笑,倏然转瞬即逝。他从不曾放过别人,让他们在人世的泥泽里痛苦的打滚,给了他们爱与活着的希望,却转瞬间又残忍的夺走,爱过他的人同样恨着他,却永远忘不了他给予爱的那一瞬间的温柔。可他又何曾放过自己?他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是残忍十分。他拿着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剜开陈旧的伤口,让它□□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支撑他活到现在并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
不等夏缪沙回答,他就拉着夏缪沙的手腕走进了书房。夏缪沙注意到原本空空如也的书房木墙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画。看着颜料干涸的痕迹,那幅画还很新。夏缪沙凝视着那幅画,顿住了。
画上是一直天使,他有着金黄卷曲的头发和淡蓝色的眼睛。他一双雪白的翅膀正从他身上剥离。血红色的丝线交错着将他缠绕,他从天堂缓缓坠落着,涌出的血水注满了地狱,渐渐上升将他淹没。他的眼神很柔和,嘴角的微笑淡淡的,他俯视着世人,慈悲而薄凉。
‘那是一位暗恋我的画家为我画的。他说我是他的缪斯,他一厢情愿,甘愿为我而死。我很喜欢那幅画,但是至于他,我很抱歉,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他。’
夏缪沙被一种灰色的情绪笼罩着,陷入幽深绝望的情感漩涡。他凝视着伏尔甘,除了心疼,更多的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想从伏尔甘的眼睛里,看出这个美丽的男人到底藏着多少的秘密,又是什么使他被这样绝望这样深沉的恨意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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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甘轻轻的笑了一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夏缪沙尴尬的转过脸去,他看见书柜的玻璃里摆放着一张合照。他慢慢走过去,转头看了一眼伏尔甘的表情,伏尔甘点了点头。
夏缪沙拿起照片,陈旧的黑白照片已进泛黄了。照片上一群年轻人正笑容灿烂。夏缪沙看见自己的哥哥正站在照片中央,他的眼神很忧伤,却有带着一种掩饰不去的活力,与现在那种死灰一般的沉默,绝然不同。他伸出手臂拥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正贴着他的脸,一种五彩的生机与欢欣愉悦斑斓了整个画面。夏缪沙看见,那个人正是伏尔甘。
伏尔甘明白夏缪沙在看什么‘我是你哥哥的大学同学,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这是我们在巴黎大学读书的时候拍的,我念的是文学,他念的是政治。’
娜娜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踮起脚尖走着,跳到伏尔甘怀里。伏尔甘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它舒服的蹭着伏尔甘的手。他低下头看着娜娜,继续说着‘我们是在格林夫人的沙龙上认识的’伏尔甘的眼神深邃,他顿了一下,陷入了幽深暗淡的回忆‘那时他在朗诵着波德莱尔的诗歌。他的眼是淡漠忧郁的海,却翻滚着激情与活力的波浪。他念着‘他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忘川的绿水’那时候,他仿佛站在天堂与地狱的分野,无限接近死亡,也无限接近新的希望。’伏尔甘的脸上闪现着单纯而幸福的微笑。他停住了,任尾音在凝滞的空气中漂浮,陈旧的回忆的香气,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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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个寂静无人的深夜,夏缪沙曾坐在沙滩上冥想,海风吹来麦穗甜美而充满诱惑的香气。他一次次叩问着心底隐秘的感情,一次次的解剖着自己单纯清澈的爱恨。他猜想着哥哥和那个人的关系,幻想着自己与那个人的未来。他时而笑的明艳,时而放声大哭。任海风吹乱他的头发,轻轻打在脸上。那个陌生而熟悉的人,成了他所有感官的主宰,成了他枯燥生活中欢乐的来源,成了他一切欢乐与痛苦的根源。他一个人在黑夜里体悟着爱,体悟着恨,体悟着生命。他偶尔会拿起笔,写在纸上,更多的,却如风一般永远沉淀在心底。
‘那么,你的那本书呢。’声音很轻,可伏尔甘还是听见了。伏尔甘的眼神骤然暗淡了,凝聚成锐利的冰锋。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哦?他还留着。’
夏缪沙点点了头‘他离开巴黎的时候带在身上。那是他随身带着的唯一一本书。这些年,他一直把那本书放在手边,时常翻阅。’
伏尔甘的手指猛的收紧了,深深陷进了娜娜的皮肉。娜娜受惊了,叫声很尖锐,从伏尔甘的身上跳了下了,躲到窝里,湛蓝的眼睛里写满了畏惧和惊恐。
夏缪沙也惊住了,看着伏尔甘。这是伏尔甘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渐渐收敛了冰冷的恨意,温和的说着‘继续说下去。’好像刚才的一切根本没发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烦死了,烦死了,让我压字数不如杀了我,想了一天了,宁可隔日发也不压字数。每章结构都是控制好的,压个屁字数啊。
等到了3万字,我就去申榜,等到21天了还有个分频榜单可以上。愁什么呢,愁死我了。
单机就单机吧,没关系,我社会,我不怕。
第6章旧忆
夏缪沙犹豫了一下,凝视着伏尔甘,终于艰难的开口,断断续续的说着‘哥哥常看那本书。’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哥哥死灰一般暗淡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又倏然归于平静的样子‘我记得,他读起那本书时,表情总是很痛苦。’他又想起他每次询问起关于那本书和那本书的作者时,哥哥眼里的逃避闪躲‘我常常问他,可他从来也没给我看过那本书,也没和我说起过那本书的作者。’
夏缪沙鼓起胆子继续说‘所以,我能看看那本书吗。’他相信,作为作者,伏尔甘肯定还留着那本他一字一句写下的书。
伏尔甘低下头,仿佛掩饰着什么,那一刹那,他的眼里闪烁着欢欣,犹疑,痛苦,绝望。当然而他再次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微不可闻仿佛顷刻就随风消散‘那书印的不多,我手头上也有几本,不过早就丢了。’他的语气那么淡,却又那么沉,不容任何质疑。他仿佛料到了夏缪沙会问什么,接着说了下去‘我已经很久没写过东西了,我相信,我也再不会写。’
他不想在多说什么,夏缪沙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伏尔甘再次抬起头,凝视着夏缪沙。少年的眼里,是永不熄灭的火苗,那是普罗米修斯从神那里盗来的圣火,那是青春的爱与坚信。对生命无比热爱,对未来无比坚信。
伏尔甘一直在想,如果他能亲手把火苗熄灭,能亲手把这个少年的希冀与未来通通毁掉,那会有多美好。他相信少年是爱他的,他坚信没有人能不爱他,他还坚信少年会永远爱他。
他笑了。他微笑着看着夏缪沙,眼里再无阴霾‘走吧。’夏缪沙也跟着笑了。去哪里?这是他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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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下来。白桦树撒下一片蓊郁。穿着华丽衣裙的妇女举着装饰着绒花的白伞,缓缓行进着,莺歌燕语。绅士们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或是读着报纸,或是聊天,消磨着美好时光。
这是一片美好的乐土,这是人间仙境。这里没有贫困没有病痛,只有日夜不息的欢愉。这里是巴黎的中心,是千百年的文化符号,是无数文人画家歌咏的美丽仙境,这里的香榭丽舍。
夏缪沙无暇顾及眼前的风景,只有紧紧的跟着伏尔甘,他怕自己会迷失在着一片纸醉金迷的繁华之中。他记得,哥哥也常常说起香榭丽舍,哥哥的眼里满是留念。他说过,他即使离开了巴黎,最难忘却的就是香榭丽舍。
伏尔甘在一座灰蓝色建筑前停了下来,门口并没有悬挂什么招牌。只是一件紫蓝色装饰着洁白鲜花的纱裙摆在玻璃窗里。那是一朵绒布做成的花,拥有着鲜花般的完美明艳,却也拥有着永恒不息的生命。这就足以昭示店主精湛的手艺。
伏尔甘推开门走进去,风铃轻响起。过了很久,柜台后面忙碌着的老裁缝才缓缓抬起头。他已经很老了,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他忘记了很多很多事,却永远无法忘记裁缝的手艺,只要给他一块布,他闭着眼就能缝出完美的线条。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来人‘夏洛特少爷和他带来的那位朋友。叫什么....来着。’他把夏缪沙认成了哥哥夏洛特。
‘戴夫,我是伏尔甘啊。我经常来。’伏尔甘温和的说着。‘这是夏洛特的弟弟夏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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