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的脾气是不怎么好，但很少会暴躁到这种程度……事实上我已经有十年没看到过他真正生气了。”

“我从来没看见过他不生气的样子。”哈利说。他也还在生气。他冰冷的左手也握住茶杯，试图止住双手的颤抖。但是两只手握在一起之后，茶杯抖动得更厉害，几乎把杯子里的茶都洒出来。他只能找一个座位暂时先坐下，把茶杯放在腿上，不停做着深呼吸。然后他发现，他的腿也在抖。

“他经常不满，也经常抱怨，但很少真正生气。哈利，别忘了他是当今最厉害的大脑封闭术大师，连我都比不上他。而对于一个间谍来说，愤怒和恐惧都是会影响镇定的因素。出于责任感，他总会尽量避免这些。”

哈利猛喝一口茶。他还在喘粗气。

“哈利，你可以拒绝和他同行，但我希望你考虑我的建议。据他刚才的反应判断，他比你，甚至他自己所知的更在乎你。也许你们的旅程不会那么愉快，但他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想要他再牺牲一切来保证我的安全，我只希望他更在乎他自己——在那一瞬间，哈利几乎脱口而出。他突然想起每次他收到魔药的前后几天，斯内普的脸色都呈现出一种比平时更甚的惨白。他一直在默默付出那么多，也许还有更多，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银器的轻微撞击声打断了哈利的思绪。他咬着下唇，抬眼看向邓布利多。老巫师湛蓝色的眼睛正越过镜片注视着他，像是了解他在想什么一样，那双眼睛里有些思考和不赞同一闪而逝，过了一会，最后定格在温和上。那是一种严肃的温和，没有算计和评判，仅仅伴随着坦诚。

“哈利，我想你说对了。另一个我选中他不仅仅是因为信任，还因为他对你毫无感情。只有不在乎你个人安全的人才能精准地实现我的所有计划——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但我错了，哈利。我很抱歉。有感情，那并不是错误，也并非计划中需要扼杀的变数。也许你回到这个时空也是为了提醒我犯过的错误，爱能战胜一切，那并不是空话。我这么教导你，可是我自己却忘记了。”

哈利的手慢慢地停止颤抖，逐渐有一种深重的悲哀从他胸中升起来，灼烤着他的眼眶。“他的确对我毫无感情，他仍旧讨厌我。但我不是……我只是不想再让他危险，再让他不高兴。他不欠我的，相反我欠他。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回报他的方式不该是榨干他最后一滴血——如果他不想看见我，我想我就不该再继续在他眼前转——”

“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自己，哈利。也很少有人真正了解爱的含义——爱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奇妙，能改变一切的东西。关于西弗勒斯的想法，我还是保留我的意见，他非常在乎你，哈利，只是你们两个都意识不到。如果你愿意，请再相信我一次，我会去说服他，你们两个应该一起走。我相信这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哈利没有说话。邓布利多喝了口茶，看着外面的天空。他的眼睛透过镜片，湛蓝湛蓝。

“不要担心太多，哈利。我们会赢的。”他静静地说，“这些年来，无论经过多少次，我都会高兴地发现每次有悲剧，我们就会看见勇敢。每当有些普通人需要帮助，总会有一些非同寻常的人前来援助——比如你，哈利，其实你最可贵的品质就是一直用静静的方式表现出英雄气质。你愿意献出你的生命，给你的朋友，甚至一些你从未见到过的人。爱在你周围，也在西弗勒斯周围——在我们所有人周围。善将获胜。实际上，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哈利不可思议地看着邓布利多。这个年长者此时看上去像是骤然放下了很多东西，轻松的同时又疲惫不堪。

“现在去吧，哈利。顺应你自己。”他说，“这是老生常谈了……不过最后我还是想再次提醒你，痛苦和恐惧对人类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接受它，它不是勇气的敌人。没有人会因为你感到痛苦或恐惧而责备你……千万记住，请对你爱的人坦诚相待。”

“谢谢你，教授。”哈利说，“我想这次我懂了。”

他对邓布利多微笑，邓布利多回以他微笑。他喝干最后一口茶，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向《真爱至上》致敬。

☆、第八十九章

哈利坐在床上，最后一遍检查自己的背包。

几件旧衣裤，隐形衣，一点钱。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与邓布利多的谈话结束之后，他被邓布利多的凤凰直接送到了女贞路。他的课本、双面镜和许多东西都放在了霍格沃茨，魔杖依然贴身携带着。

他看了看那个小闹钟，最后一次环视他生活了许多年的屋子，拿起背包走下楼去。佩妮姨妈在厨房里响亮地切着菜，好像哈利从没跟她说过他今天这个时间要走似的。

“姨妈，我要走了。”哈利说，他站在楼梯口，稍微提高声音。

弗农姨父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充满愤怒：“小子，我告诉过你在家里说话不要这么大声！”

“不会了。”哈利说，“我这就要走了。我想我之前和你们说过很多遍——现在我再重复一遍。邓布利多在这间房子周围布下了很多厉害的防御咒，它们并没消失。如果有需要，会有凤凰社的人来保护你们，他们还有可能把你们从这里接走。不过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的。事后会有人来处理其他事宜，完全不会影响你们的学习和工作。”

达力整个人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胖脸涨成了粉红色。

哈利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

“不经我允许，你不准踏出这个家门一步！”佩妮姨妈突然使劲把刀拍在桌子上，尖声叫喊。哈利把目光移过去，惊讶地发现佩妮姨妈正在用一根手指指着他。自打他十三岁以后，她再也不敢这么指他了。

“我必须要走。”哈利耐心地说，“那个人回来了。如果我不去做我的工作，他会杀掉很多人，就像杀掉我的父母一样。”

“我说——你不准走！”佩妮姨妈的脸气成了铁青色，“今天是29号，你还不满17岁，不算个成年的——怪胎——”

“我不能等到17岁了。”哈利说，“就算我在这里待到成年，那也只不过是多出两天安全的日子。这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相比没什么太大用处。邓布利多不会因为这责罚你们——”

“可你可以留在这儿！”达力突然大声说，“你说邓……邓布利多在这里设下了很厉害的防御咒，为什么你不可以留在这儿？”

“因为那个人是冲着我来的。”哈利看看那只颤抖的胖手，达力的脸上全都是汗，“如果我留在这儿，你们就会很危险。”

他看了看达力，催促：“来吧。按之前说好的，最后帮我一次。”

“我们帮了你十多年——不知感恩的小子——”

达力蹒跚地走过来。令人惊讶的是，嘟哝着的弗农姨父和脸色铁青的佩妮姨妈也慢慢跟了过来。最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哈利回过头。

“我父母给我在银行里留下了一个小金库，因为之后也许还需要钱……我只能拿出一半。然后，我拜托傲罗帮我把它们兑换成了英镑……总之就是这些。”哈利走到门口，把一袋英镑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他的表哥和姨父姨妈都僵硬地站立在碗橱侧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养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养一个孩子的花费不是个小数目，但是你们总算能让我活下来，虽然大部分时候吃不饱。我为我之前带来的麻烦向你们道歉。”

弗农姨父看着那一袋英镑，没有说话。佩妮姨妈的目光也落在那个袋子上，她的脸像是被谁狠狠抽了一巴掌一样飞速地红了起来：“我养着你不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哈利说，“我不是想用钱就抵消之前你们为我承担的那些，这些钱远远不够我十几年的花销。邓布利多告诉过我，如果没有血缘魔法，我是活不到现在的。你不喜欢我母亲，对你们来说我是个大麻烦，但是你们还是收养了我，不是吗？我只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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