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大人,走罢。”
师无渡斗得正酣,看也没看她一眼,厉声道,“你先走!”
灵文无奈地叹息一声,水师原本是来帮她的,现在眼里却是只有贺玄了。她遥遥向贺玄道了声保重,便腾空而起。那件锦衣仙穿在她身上,竟然是刀枪不入,上天入地,让一个文神变得能和西方武神比肩。权一真摇摇晃晃地爬起身,便朝灵文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灵文已走,贺玄心知再斗无用,便要收了神通。师无渡却不肯放过他,那水兽步步紧逼,贺玄道,“师无渡!灵文已经走了,你还打什么?”
“这是我们的恩怨,和灵文无关!”师无渡吼道。
贺玄一怔,不小心叫那水兽趁虚而入,破了他的风障。他感到整个人被兜头泼了一盆腥咸海水,又被水卷裹着狠狠砸到了地上,发出震天的响声。
“风师……贺兄!你没事吧!”只听到谢怜的惊呼。
贺玄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道,“我没事。”起身,见师无渡仍然是满脸暴怒的神情,不禁道,“你这是什么样子?我可是欠了你的钱没还?”
师无渡怒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贺玄一怔。
“——我是说青玄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原本面色平静的贺玄一下子沉下脸来。
“怎么了?他欺我瞒我,我不追不究,予取予求,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这些天避世隐居,也未尝不是在试图把师青玄从脑海里清除出去。只是,哪有如此简单?心如寒潭几百年,被他一朝拨乱,就如同荡起涟漪的池水,再静不下来了。和这位“好友”相处的短短数日,他的灼灼明眸,他的嗔怒,他的脆弱,他的一颦一笑,世间独有的灵动剔透,伶俐慧黠,竟然如此根深蒂固,午夜梦回间常常在他脑中萦绕。若说是演技,当真是逼真得吓人了。
是啊,流风淘沙潜伏在天庭,做那谄媚的神官时,不也全靠那以假乱真的演技?听他道什么“最好的朋友”,还不知在心里怎样的讥笑。
都说戏子无情。一场好戏开腔,却只有自己一人入了戏,当了真,自此再也出不来。
师无渡恨道,“我让你离青玄远一点。你偏偏不听。现在这个结果,你就满意了吗?”
贺玄低声道,“我满意,他也满意,不是皆大欢喜么。”他看着师无渡,扬眉道,“怎么,他都得偿所愿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我都没计较他骗我一场。你倒是替他打抱不平了,真是兄弟情深。”
师无渡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哼了一声,愤愤道,“我也知道,这事……是我们兄弟俩不对在先。但……”他极为艰难地道,“你这样撒手不管,难道就是尽责了?”
“这些天,风神的祈愿无人聆听,你的信徒已经乱套了,还有不少人去砸你的神殿。”他虽然暗中着人保护,但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贺玄沉默片刻,道,“我已经退隐,这事不归我管,让他们找新风神去。”
师无渡咬牙道,“哪来的新风神!青玄根本没有飞升!”
贺玄心中一突,下意识脱口而出,“他出什么事了?”
师无渡不答,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半晌,道,“他的确做的不对。这事……也是我不好,没有先告诉你……”他素来骄傲的眉宇间露出痛苦和懊悔的神色。
不错,三人酿成今日的僵局,归根结底,原因是出在他身上。他既不愿动贺玄的命格,却又想要护着弟弟,哪有这么好的事?因此辗转二人之间,哪边都不想伤害,最后哪边都落不到好。
也因此,心高气傲的水横天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骄矜,站出来成为解开死结的人。
“贺玄,天庭需要你。你的信徒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你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他牢牢地注视着贺玄的双眼,哑声道:
“——去找他罢!处理好跟他的事,然后……回来。”
说完,水横天匆匆背过头去,贺玄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车前的小神官一个个鱼贯而入,然后那辆八骑金车腾空而起,愈行愈远,在夜空中消失不见了。
贺玄转身,他听见谢怜从已经碎成废墟的菩荠观里朝他走来。“咳咳,这个,风师大人,不好意思。请你来一趟,连个招待的地方也没有。”谢怜略显窘迫地笑道。
贺玄道,“对不住,太子殿下。修缮房子的费用我会给您寄过来的。”
谢怜赶忙道,“不用不用……”却听他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小孩声音道,“不用你寄,水横天也会送一箱子功德过来。”
贺玄眉峰一拢,却见一个红衣小孩扒着谢怜的袍角,眉宇间气势却是一派睥睨骄纵,丝毫不像个小孩子。
“血雨探花?”贺玄道。
“眼力不错。”花城道。
“正好,我也有问题要请教你。”贺玄淡声道。
师无渡方才的话语,让他大为震惊。上一次见到水横天示弱,乃是百年前铜炉山初见他化鬼的胞弟之时。如今兄弟二人经过百年筹谋本该得偿所愿,皆大欢喜。可他却又这幅模样,贺玄不免想到,是师青玄又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师青玄在哪里?”
“唔,他还能在哪,在他的鬼府罢。”花城挑眉道,“你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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