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光的结果是,她没有脸了。
没有脸的人自然说不出要脸的话。
“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何仪没有去看凌衍森的表情,她的脖子想被固定住的水蒸气熨斗,只能呼呼地冒着一层一层烫人的热气,但机械就是机械,无法抬头,以至于无法安稳的瞥向凌衍森的脸,哪怕一秒钟。
她转身,于是凌衍森得以看见她剧烈的哆嗦着的背脊,挺得很直,像是故意挺得那么直,生怕一步撑住,就会被某种东西压得直不起腰来那样。
凌衍森的表情有点像耶稣最后被钉在十字架上,全身流着血却无比淡然豁达那样,目露可悲,他想,难怪他无法像一个正常人,因为生他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当然,他还是跟何仪走了。
明知道这是一场世纪化的隆重到无与伦比的伤害,他还是选择去承受,虽然脚地板真的很痛,就像赤脚走过一道一道荆棘那样的从脚底长驱直入到心肺深处那样的痛。
何仪选择的谈话地点是停车场。
死寂的如同深潭或者地狱的,光线也不够明朗的地下停车场,这里没有人,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着是个人都不会做的事。
当凌衍森在她面前距离两公分的地方站定时,她的怒气在无人的地方肆意的喷发了出来,抬手冲着凌衍森那张妖孽到阴沉的脸,想象那日在陵园一样,一手就甩下去,重重的泄愤。
但是凌衍森的手更快。
虎口卡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秒,厌恶这样碰触的凌衍森迅速甩开了她的手。
他用不屑的行动告诉她,那日在陵园,之所以能打到他,是因为他有意无意的默许。
所以他撇嘴,笑得一脸邪佞恣意,菲薄的唇面上,那弯弯的荡漾着想在荡秋千一般的笑容几乎刺瞎了何仪的眼睛。他启唇,声音幽冷而寂寞得跟这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如出一辙。
“除了身体里我唾弃的血液,我的身体,我的脸,我的肮脏的内心和早已死去的灵魂,都和你何仪,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你并不是想打我就可以随意打我的,不对你动手,是出于我还是个人的考量,我并不想像你一样,做违背伦常道德要遭天杀的事,我很绅士,所以我不还手。何女士,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和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
事,都是在扇你自己的耳光。”
他语速不快不慢,声线低沉而干燥,就像在宣布罪行那样,无波无澜,无情无味,透明的比他单薄还要来得苍白。
何仪的脸色,显示她应该已经遭受到了不少无形的能让她痛苦不已的巴掌。
当她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她竟然会匪夷所思的想起,面前站着的这个该死的怪物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容忍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在儿子面前失了面子,就连说话,都说不过呢?
所以接下来她的话每一句都是剧毒鹤顶红。
“凌先生,别太过分,你对小寒所做的一切我都查的清清楚楚。就算那日在陵园,你不是有意把他的救命药瓶踢到坑里,让他一病不起的,那么这次,你故意安排给器官共享网络的心脏又是怎么回事?你在打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就算小寒他因为你大哥的事而激怒了你,可他已经病入膏肓,你怎么忍心这样整他!你给我们希望,名义上打着做好事的旗号,实际上确实要致小寒与死地!他那么可怜,我的小寒,本来就没有多大可能能够挨过心脏移植的,你还这样给他一个会排异的心脏,你真让我恶心你知道吗!”
凌衍森并不答话。
他庆幸这里光线晦暗,所以何仪看不到他太阳穴快要爆炸的青筋和被狭长的刘海盖住的额头上的痛苦的汗珠。
如今,不光是全身,就连身上的依附物,例如汗珠,在何仪的荼毒下,都开始泛痛了。
他懒得说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也知道的医学常识,心脏移植手术,在做之前,就连最专业最有本事的医生也不会知道,把新的心脏放入病患体内,究竟会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所以,何女士,你当真应该原谅我,我只是一个擅长解剖的门外汉。
其实也怪你,生不出一个未卜先知的神仙,是吧,何女士?
【v368】杀了我就能救你儿子
当然,聪明如凌衍森,正如他憎恶自己的过度聪明一样,他早已猜到,何仪这一长串又冗杂又垃圾的借口,充其量只是抛砖引玉罢了。
他悄悄移了移脚,两只锃亮的意大利皮鞋并拢,并的死紧,因为他害怕,如果不并拢,接下来,他很可能会支撑不住悲伤的重量,而倒下去。
何仪的眼睛已不再是黑色的,那里头只剩下一片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野心,泛着血色的光芒,动物一样在暗沉的空间里,诡异着。
“凌衍森,如果你有点自知,有点良心,你就该为你愚蠢的行为负点责任!我就直说了,我的确是有事来找你,之前我没有这样想过……不,算了,我就实话实说,之前我也这样想过,但我知道这样是错的,所以我没有惊动你,但你现在做得太过分了,是你把小寒原本还有一个月的生命给缩减了一大半的!他体内那颗该死的你提供的心脏,让他熬不过十五天,血缘上你是他的亲弟弟,如果我的心脏可以,或者他父亲的心脏可以,我也不会来求你。你身体健康,你有一颗完美的心脏,你……你应该义不容辞的……”
凌衍森很大声很没礼貌的在何仪憋不出接下来所要说的话的过程中,很没道德的笑了。
他就像在看一场由自己饰演的小配角的黑色幽默剧,虽然在这部剧中,他是用来为别人的生命做铺垫的毫无眷恋价值的牺牲品,可他并不顾影自怜,反倒觉得太好笑。
因为何仪说不下去的那憋足到死的表情,而发出畅快的笑声,就像地狱里黑白无常的笑,鬼魅的白绫一样,一圈一圈缠紧了何仪的脖子,致使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青紫。
“何女士,我竟从不知道你会口吃。身为一个官家太太,口吃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何女士,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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