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接受。
尤其是那个眉眼弯弯的孩子前几天还送给他一篮子水果,紧接着他就躺在了床上,眼睛凸了出来,喉咙发出“吓吓”的声音。
然后他就死了。
林卓匪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走的不是那么辛苦。
大夫被调戏了。
起因是一篮子枇杷。
此时已至夏至,距离死人的事情已经过了一旬。蝉在树叶里喧嚣,姑娘在花丛嬉戏,猫懒洋洋的舔爪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变样。
大夫躺在主席上假寐,温煦的阳光将他整个人勾勒了一圈金边。
郝睿小心翼翼地将秋嫣姑娘送来的枇杷洗净了放到大夫竹席旁的小桌子上,以便林卓匪醒来就可以吃到。接着捂着猫嘴,抱着不断挣扎的猫走去内室。
大夫样貌风流而不自知,为人一派光明磊落,从不肯同其他人一样欺压女子少爷,久而久之大家便都喜欢送他一些新鲜事物。
看着大夫面带薄红地收下自己的礼物,好激动怎么破。
大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他打了一篮子清水净面,抬头看见放在桌上的枇杷。
他随手拿了一个把玩。又见日头尚早,便打算出门一趟,置办些物什。
后院的墙前几天倒塌了,工匠正在收拾,以至于他只能从前门走。
这一走,便走出了麻烦。
“雪妈妈不是说这里枇杷告罄了么,怎么我看着这位小公子手上尽是枇杷啊”
林卓匪寻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眼底青黑,脚步浮夸,看样子长期耽于房事。长此以往,怕是活不过不惑之年。
郑砲辉看了林卓匪一眼,鼻息不由自主的重了重,他穿着一身大袖翩翩的衫子,底下的异样没被林卓匪发现,却被雪饶觉察到了。
今日大夫依然是青布衫,头巾裹发,打眼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
雪饶恼恨地瞪了那公子一眼。那公子浑然不觉,只笑眯眯地说:“妈妈这可不厚道,明珠暗藏,就连枇杷也不允我。”
“这枇杷乃林大夫之物,林公子也不是奴辈之人,郑公子您这可是冤枉我了。”
郑砲辉自觉眼前此人是青衫布衣不值一提,就如此拿下他岂不是片刻之事
郝睿在竹庐收拾之时翻出大夫钱袋,他怔了怔,只怕大夫被人打出来,便攥紧了手上的流云纹小袋,急匆匆地往外走。
远远瞅见了他熟悉的身影,可眼下发生的一幕让他怒火中烧。
我自己都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的人,怎么能够被你这么玷污!
他眼见那公子把手伸出来要抚上大夫的脸颊,大夫皱着眉躲了过去。那人却不依不饶,又把那双咸猪手往大夫腰上搂去。
郝睿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他本乃西北战神,往那儿一站就是一身煞气,如果不是某些小人使得鬼蜮伎俩,他哪得如此狼狈。
这些日子被大夫养的身子骨好了些,连在体内根深蒂固的软筋散化功散都弱化了效用。
林卓匪眼角的余光瞅见一黑影像炮弹一样打过来,接着眼前的公子哥儿惨叫着飞了出去,力度之大怕不是要骨折。
待他定睛一看,黑影显然是郝睿大将军。
大将军威风凛凛地挡在他面前,黑发无风自动,劲瘦的躯体下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林卓匪迷糊着想,看样子我把他养的不错。
郝睿把人打了出去才觉不好,自己身若浮萍纵使一死也无甚牵挂,可大夫只怕会被这渣滓糟蹋了。
他浑身冒冷汗,又不敢回头望大夫一眼。他想把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又觉得即使如此那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后背上感觉到大夫担忧的视线,内心的愧疚几乎淹没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他短短的二十年的人生中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在故国之时他是地位尊崇的皇子,在军中他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他从来不会遇上不长眼的在他面前调戏别人的人,当然他往日的地位也不会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即使是来到这里,他也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他最在意的人被别人侮辱,而他自己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轻举妄动。
可他不仅妄动了,而且还让这件事情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厌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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