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韩承希答道,“依所有与她交过手的兄弟说法,确是个女子。以我……挨上的这一掌来看,掌式细腻柔畅,绝对是女子习武的路数,再者指法虽狠但触力纤柔,而且……”
“把那掌印给我看看。”汪云崇打断他。
韩承希撩起上衣,坚实的躯体上五个紫青指印赫然现在肋骨下方,嚣张得让汪云崇好一阵蹙眉:“好深的力道!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她可幸好没存杀你的念头,不然恐怕你可没如此好过。”一边于是又翻回去他的案卷,道:“方才说一半,而且什么?”
“而且,此女子虽蒙着脸,可那一双妙目真如星上辰光,美得不行。”韩承希难得的嘴角有了些弧度,“弟兄们都叹说如此佳人何必做贼,找个达官公子安安分分地嫁了岂不更想清福。”
“呵,”汪云崇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出声来,“看来弟兄们动了色心?很好,这妮子折腾煞本大爷了,待爷我逮住她,非得让她领教领教兄弟们的厉害不可。”顿了顿,把手上的详单往韩承希手上一放,又换了本卷宗,续道:“一会儿告诉兄弟们,今夜可睡个饱觉,撤掉围防,不必驻守了。”
韩承希睁大了双眼,道:“什么?”
汪云崇又抬眼望了一下冰面,眼神里划过不露痕迹的凌厉:“这个贼太不简单,看来用十二卫的所有精英围捕是逮不住她了,把我的话传到,让兄弟们都好生休息去。”
“可是……”韩承希依然不解,“十二卫撒下天罗地网都捕不到她,崇哥你一人……”
“谁说我一个人?”汪云崇打断他,笑意里是掩藏不住的骄傲,“我可没准你跟弦休息呢。”
韩承希怔了一怔,随即释然地微笑,谁让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这个人是如此的自负和桀骜呢,更况且他的自负和桀骜也从来没有失败过。
“就这么定下了,去与弦说一说,半个时辰后去他那里再议。”匆匆又翻完一本,汪云崇对韩承希道。
韩承希把手里的卷宗摞在地上,转身便去了。
看着韩承希走得远了一些,汪云崇把翻完的案卷往地上一丢,随即席地坐在了那摞书卷旁,双手聊赖地搭在膝上,眉间忍不住微微紧了一些。
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不似原先目的鲜明的窃贼或刺客,这个贼仿佛存心是挑衅他汪云崇的威名,非要让他落了魄才高兴,失窃的这些物品价值不一年份不均,就连收藏的分馆都不同,那贼仿佛就是信手采撷,招摇得令人切齿。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贼的武功不仅高,而且凭汪云崇从小耳濡目染和经年大江南北马不停蹄的江湖履历,这个贼的武功路数却是闻所未闻。汪云崇眼角一紧,若有所悟却又似更为迷惘地摇了摇头。
“女贼……”汪云崇咕哝了一句,随即两手架在脑后向后一倒,躺进早已冻枯的草丛里,面向着不时溜过几朵暗云的黑天喃喃道,“要怎样才能会得上你?”
正午。
水扬心斜倚在雕着怒放牡丹的朱漆红木窗棱上一下一下地希着柔亮的指甲,偶尔睨一眼窗外,仿佛楼下那些唤她名字的声音全都未过她的耳朵。
悠莲馆的老板芩娘惴惴不安地走了上来,停在水扬心的房门口,抓着衣角迟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敲门:“扬心,你……醒了么?”
水扬心干脆整个人坐上窗棱,没半点起身应门的意思,甚至连目光都不抬一下,而是放眼到了城门口,一边懒懒答道:“呵,都什么时候了,自然是起了,芩娘你有事?”
芩娘抿了抿嘴,隔着木门苦笑道:“那个……扬心你要是起了的话,楼下有五位公子点了你的曲子,都说候了很久了……还有,刘老板家的四小姐最近好上琵琶,想请你……”
面前的朱红木门一开,靠着门的芩娘差点跌了进去,稳住脚跟抬头,正对上水扬心淡笑的眸子。
“把这些都推了罢,”水扬心伸出葱葱秀手,轻轻拍了拍芩娘方才不慎蹭到墙灰的袖角,道,“与他们说改日再来,今日扬心已经定了客了。”
“啊?”芩娘一愣,“有客?”
水扬心回头向窗口又眺了几眼,转回来对芩娘道:“扬心几时骗过芩娘?芩娘尽管数银子便是。”
芩娘悻悻地走下楼,虽然不甚明白水扬心话中深意,但水扬心的确从未放过一句厥词。京城里乐馆众多,悠莲馆既没有达几十甚至百年的久远盛名,也没有堂皇精巧的恢弘气势,仅靠她芩娘早年曾跟随宫中乐官习得的几支曲子和几个欠些姿色的伶人,一年前开张时可谓是门可罗雀。
直到四个月前的一天,清早天才刚朦,芩娘使唤着几个丫头清扫内店,一边自己打着呵欠踱到门口准备开张。退色的插销一卸,门方开启个小缝,一缕幽香便扑鼻而入,淡然而绵远,似初晨荷露。不及芩娘细细思索这缕幽香的来源,那门被人一推敞了开来,待芩娘重新回神时,面前早已不知何时多了个着淡鹅黄色衣衫女子。
那女子道:“你可是这里的老板?”
事发过于突然,芩娘此时只知本能地一点头。
那女子悠然一笑,跨了进来,将一只馨竹洞箫随手往店口的桌子上一放,自己也倚桌坐了下来,环视道:“简单了点,不过这乐馆的名字甚合我意,就这里了。”
方才天外朦黑,东方也只有隐约的惨淡白光,此时借着店内清晨打扫时透亮的烛光,恰好分分明明地能看清这个莫名女子的稀世容颜。
她颔了颔首,刘海间隐约露出白皙的额头滑出挠人的弧度,精致而细挺的鼻子炫耀着绝世芳华,匀淡的肤色里泛出柔润的光泽,一双幽目里星辰千斗亮遍目之所及,翻飞间似无意挑情,细化的朱唇轻抿便有撩人的角度。
芩娘都看得有些呆,此等美人来她这么一个没半点名气的乐馆做甚?
心中疑虑尚来不及升华为话语,眼前的仙尘女子放眼完整座月馆,目光恰好落回芩娘身上,仿佛猜透芩娘心事般,微笑得连初晨的日光都羞惭:“我来做你的摇钱树。”
芩娘刚到口的问话又被这一句给噎了回去,怎么都跟不上这女子的思维。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那女子拾起桌上的竹箫,往唇边一搁,道:“叫你馆里的伶人都出来。”
四个月之前的时光恍如隔世,至今回想起来,芩娘都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惊醒的美梦。那天一整屋的伶人原本纷纷打着呵欠埋怨芩娘的杂音齐整地静止在一曲绕撩的箫曲中,她轻摁音孔的纤指上仿佛都有音灵在跳动,吞吐的气息拿捏得半分不差,眉间一丝若有若无的闲愁偶现偶却,不觉中箫声灌洗了全身,一抹恬淡的悠远在天地间散漫,怅郁的音律弥漫耳际,心里顿时有种无法诉出的情感要喷薄,却又不知自何处倾发。
曲至一半嘎止,心魂都早已被曲子消散的芩娘只记得两件事:那女子叫水扬心;那箫曲本就缺了下文。
自那以后京成里其他的乐馆都萧条了起来,唯他一家悠莲馆日日鼎沸,那些原本欠些姿色、曲子普通的伶人竟也在水扬心的调教下媚色媚声了起来,悠莲馆日日只愁歇业过晚客满为患,不再知凄清惨淡为何物。
而对这棵凭空而来的摇钱树,芩娘和悠莲馆上下所有的伶人都是千依百顺、恭敬有加,从不敢冒犯半分。
不过,除去偶患风寒身体不适外,水扬心对悠莲馆的所有人都相当友善,来的客人只要能出得起价钱,附得起小小风雅,便能博她一首曲子,几乎鲜有拒客的先例。可今天水扬心没病没灾心情也大好的样子,却把客人全都打发走,真是大大的说不通。不过,芩娘就算再不解,也仍是照着水扬心的意思,陪着笑脸一一送走点曲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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