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郎怀吩咐陶、竹二人在外,自己进去。里面的人一身军装,满面风尘。他见郎怀进来,也被郎怀的打扮所惊,但还是执礼后,道:“世子,小的奉命给您带口讯来。”
郎怀示意来人放松,点点头让他继续。
“前些日子,咱们葱岭的商路打通,却无意中探到一条消息。土蕃赞普丛苍澜瑚掌权以来,屠戮兄弟,手下毫不留情。但他大哥的长子隆尔逊却早得到了消息,逃了出来。如今应该已经在于阗城中,伺机而动。”这人简单说罢,又补充道:“尚姑娘知道兹事体大,因而派小的速来传送消息。但这条消息,尚姑娘有交代,只送到您这儿。”
郎怀面上不动声色,心内却起巨大波澜。好在他素来沉稳,强压下暗涌,他对那人道:“我知道,你辛苦了。”
那人躬身行李,告了退。
尚子轩到底是站在郎怀这边,因而只肯将这个消息漏给他。只要运转得当,就定能突破于阗城,立下汗马功劳。
只是一切,都得仔细考虑,悉心布局,才能一鼓作气。
“爷一个人待了多久?”竹君看了看营帐,也不敢进去。郎怀每当真有事思考,是谁也不准打扰的。
陶钧苦着脸,叹道:“怎么也得三个时辰了。”
两人互相看了眼,蹲坐到地上。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扰郎怀。
竹君先耐不住,低声问道:“你说将来爷回了长安,真会娶妻么?”
这个问题,让陶钧张口结舌,却不知作何回答。“谁能知道?爷这般出色的人品,这世间,不管男女,又有谁配的上?”
“你看七爷呢?”竹君想起长安城中那个皇子中的另类,“爷自小和七爷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呢。”
“可,可七爷又不知爷其实是……”陶钧犹豫片刻,又道:“其实爷这性子,心高气傲的,又怎肯……不若如今这样,多体面,多自由!”
“你说的也有道理。”竹君点点头,若有所思,想了片刻,道:“其实呀,将来爷娶妻,好像也无不可。你说说,天下谁能有比爷更好的人?”
“可……”陶钧还待说些什么,却被竹君打断,“咱们女子,不就期盼寻着个有情郎么?”
陶钧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他却发觉竹君的神色,露出些许娇羞和向往,不由道:“竹君,你可是……”
竹君低了头,素手托腮,沉默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莫名的,陶钧心下一痛。他拍了拍姑娘的肩膀,不再说话。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宦人。哪里有资格对她说欢喜?爷他到底比自己值得托付。何况,毕竟就在眼前,是可以用一生去守护。
陶钧不由露出些许羞涩笑意,却都隐藏在这低沉的夜里。
丑时才过,郎怀总算露出笑容,将桌上所有的纸张付之一炬,走出营帐。
陶、竹二人相互靠着,已然入睡。郎怀这才发觉天早就黑了,不由自嘲道:“看来我还是操之过急了。”
看了看天边,月半圆,周围星光明媚,便如少年此刻的心情。
伸手拍了拍他俩,郎怀笑道:“进来,今日不管别的了,都好生躺下,歇个够!”
他俩睡踏实了,郎怀却一丝睡意都无。他想了想,取下挂着的藏泉枪,坐在烛火下,仔细擦拭。
不久后,他就要用自己的武器,打破于阗城的防守,替大唐拿下这座本就属于大唐的军镇。然而所有思乡的念头全部上涌,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然后,他就可以回家了!
竹君梦里正在和兰君在小院里嬉闹,姐妹俩奔上跑下,飘舞的纱衣,映衬出少女姣好的身段。郎怀捧着本书册,坐在一旁的石塌上,闲闲饮茶翻书,悠然自得。少女偶然一回头,不由得羞红双颊。
突然她觉着脸上痒痒的,睁开眼,只见郎怀放大的脸,正对她笑眯眯道:“梦着什么了,这般痴傻?”
“没什么!”竹君坐直了,看了看郎怀,道:“爷,什么时辰?”
“巳时二刻。”郎怀递给她杯温水,道:“起吧。”
洗漱之后,郎怀让陶钧请来了路老三,四人在帐中坐下,郎怀才道:“如今,我有一计,不知可否破城。”
路老三喜得抓耳挠腮,催促道:“阿怀,就知道你有主意!快说!”
“丛苍澜瑚当上赞普后,对曾经和他夺权的兄弟痛下杀手。虽说这些人都死了,但他的侄子隆尔逊足智多谋,曾深得仁摩赞普喜爱,有很多人支持。隆尔逊,恰好当过几年于阗城主,若非他父亲将他召回,也轮不到伦铜来此。”郎怀抽茧剥丝一般,缓缓道来。
“我觉得,不妨用此事做文章,佯装隆尔逊如今逃进于阗。那么,那些曾经忠于他的部下,又怎么可能全部服从伦铜?如果他们有了分歧,那么就是咱们的可乘之机!”郎怀并没有说出隆尔逊一定就在于阗城内,只是当成一个大胆的假设。
“我已经和大将军请命,愿以骑兵攻城。”郎怀看着路老三道:“如今,就得辛苦三哥,让儿郎们打起精神。我想了个点子,如若管用,咱们哥俩就比一比,看谁能先进于阗城!”
路老三眼睛一亮,附耳过去,仔细听着,越听越是欣喜,连带着陶钧、竹君二人,也露出了坏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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