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眼仰头,只见那洞口处趴着位小姑娘,正是十四五岁的好年纪,眉眼如画,眼神忐忑又期待。
“哥哥......你......你是鬼还是妖?”
“我不是鬼,亦不是妖。”晏清江嗓音顿时便柔了三分,他许久没说过话,此时一出声,便带出些许喑哑,他心道沁如也不知如何了,她在后巫族中倒不至于受欺辱,只是不知过得可还如意,如温钰期望的那般。
顶上那小姑娘见他话说得温柔,长得也俊俏,便渐渐胆大了,笑着又道:“那哥哥可是魔?我看到你额间魔纹啦,像凤翎似的,真好看。”
晏清江闻言手指抚上眉心,轻声道:“是嘛。”
“嗯!”那小姑娘点头应了,应完又有些害羞似地抿了抿唇,眸光踟蹰。
晏清江从下往上仰视她,也不说话,那小姑娘让他默然注视片刻,这才鼓起勇气轻咬嘴唇,蚊讷般地小声说道:“哥哥,我是这山间一只野狐,不久前才修成人形,过几日要嫁与山下的情郎。可是人间的姑娘出嫁,需有亲人在场,叫什么,嗯——高堂!可我无父无母,又无相好的其他妖......适才我在山间听那些盗墓人称这里有妖怪,便想着......嗯......”
她越说话音越低,晏清江倒是好脾气地也不催她,只等她“嗯嗯嗯嗯”拖了许久,终于一捂脸,豁出去似地闭眼大声道:“——便想着,想请墓里这位妖怪来给我装一日的亲人,当我的高堂!”
晏清江:“......”
她说完忐忑地眨了眨眼,捂在眼前的十指慢慢张开,偷偷从那缝隙间往下瞧。
晏清江一张脸半藏在长发下,他垂眸像是正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只见他起身将眼前那具石棺下了几层结界,又将那灯用法术藏在腰间,这才仰头,对那羞羞怯怯却即将嫁为人.妻的小狐狸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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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江从那石墓中出来,见外面山峦已换了模样,漫山郁郁葱葱的,鸟语花香,原是夏已到了。
他也不知在山中睡了多少寒暑,亦不知这是哪年哪月的夏。
那小狐狸在他身前蹦蹦跳跳的,倒是全然不懂“矜持”二字,浑身张扬着即将成婚的喜悦,活泼又可爱。
晏清江从那山上下来,便住进了她那所谓情郎的家中。
那情郎倒是个面相忠厚老实的,世代以种田为生,听那小狐狸说,她与他亦不过是戏文中最普通不过的——他救了未幻化人身的她一命,她便想着要嫁他为妻报恩。
那小狐狸在山下只浑说自个儿打小失了双亲,与兄长相依为命,先前与兄长闹了嫌隙,便独自离了家,初到长乐人生地不熟,在山上辨不清方向,这才险些被那豺狼吃了,是那好心庄稼汉子将她救下的,救下了,便不想走了,她也想在长乐安个家。
晏清江听她拉拉杂杂将那些骗人的经历一一坦白,却是想着这姑娘倒是与沁如一般伶俐聪慧,他暗自将这一箩筐谎话记下,生怕成婚那日露了马脚,坏了她姻缘。
山里人也不讲究那许多,待到成婚那日,晏清江给小狐狸亲手盖了绣有并蒂莲的红盖头,将她从偏屋背到主屋,又充作那小狐狸在南边做生意的兄长,与她那情郎的母亲坐在高座上,受了新人的三拜。
那一日,山下村庄里来了不少乡邻,挤了满屋,颇为热闹,晏清江恍惚间便觉得,那盖头下盖着的、亲亲热热喊她哥哥的,是温沁如。
若是温钰还在,他们或许还能亲手送沁如出嫁,为她盖上盖头,背她上花轿。
晏清江想着想着便又心道,他得去趟后巫族,瞧瞧沁如了。
纵使是后巫族人,寿命亦不过三百余岁,若是再过几个沧海桑田,便是连沁如,他都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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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晏清江便要离开,新人如胶似漆地整日黏在一处,只他一人沉默寡言地与他那“亲家”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也是不大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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