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_谁家今夜扁舟子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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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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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乎她,多过你在乎你自己。”而段镝之只是沉默。

“多保重。”红绫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飞也似地走了。

由她艰难放牧的羊已经赶下山去了。小屋回到空空荡荡的状态。军医前日循例上来看她的时候说,等那些看守她人走都了,边防军准备了不少厚实的毛皮,一概都给她送上来。她说不要靡费。军医说身体要紧。她说圣旨里不是有给我的东西的定例吗?若是多了,让人知道你们都性命不保。

“别担心我了。今年只怕天气不好,小心游骑匪盗。”

那短暂而每日被病痛折磨的日子里,四下无人,她经常撑着拐杖站在门口,看见天上银河,看见明月如盘,看见远远的山头上飘来的彤云,看见豆大的雨滴落下。她从不知道牧羊人应该有的生活,她只依靠着一匹骡子在附近的山谷牧羊。冬季来临之前,所有的牲畜都会由人带走。独留下她在此做她的囚徒。冬天守着火炉,百无聊赖间只有回忆不断袭来。她想起小时候的曾经随父亲这一带驻守的日子,那时的气候如何,风土人情如何。目光发呆盯着火焰,随着记忆之河顺流而下,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冬天,躺在皇宫地毯上的那个冬天。

不能想,不能想。

冷风稍微漏一进来一点,吹到她肋下的伤口犹如冰刀子划过。她想起小时候看见父亲身上的伤口,父亲也是这样满身伤痕,颇有些不吉利的自嘲道,老夫纵横沙场,这么多伤,只怕敌人都感叹,段尔东受了这么多伤,怎么还不死啊!军医连连叫他住口,说将军可不能这么说。父亲又笑着对她说,闺女儿啊,为父能坚持到现在,无非有一颗报国之心!

你受伤这样重,为什么还不死啊?

她以为自己尚可在此坚持十年,甚至觉得这样每天带着浑身病痛、寂寞孤独的牧羊,相比于之前宫廷里的尔虞我诈,也要安静平和许多。对于一个杀人如麻作沾满血腥的人,也不失为一个好死。也许等不到曾静昭找到救自己的机会,自己就会伤病而死。哪里料到从第二年的冬天开始,气候急剧恶化,**旱,寒冷,大风像驰骋的亡命之徒一样屠杀一切活着的生物。边防军与马贼反复交战,最后才发现匪盗俨然成了有组织的叛军。就在他们想要寻找帮助的时候,焦头烂额的将军听自己的军医说,山上的段镝之因为天气恶劣再度病倒了。

第17章十七

两军决战的凌晨。段镝之服了药,又在身上的伤处敷了药,开始慢慢穿盔甲。将领们一个时辰前还联合起来最后一次劝她不要上亲自战场,段镝之依然拒绝。她说最终决战,士气至关重要,我若不身先士卒,如何战胜对面的亡命徒?

她穿着红色的披风,盔甲在寒风中摸上去冰冷的如同死亡。她穿着盔甲端坐在中军大帐闭目养神。将领们都在外面忙着安排,耳边声音嘈杂,她听见刀剑出鞘又入鞘,听见打磨兵器,听见有人拿起盔甲,听见有人吃饭喝汤,听见几匹战马嘶鸣,听见军士交流作战计划。大帐内除了她便只有一个侍卫。没人敢去贸然打搅她,无人和她交流,没人知道她这一刻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一个时辰,军医前来再度给她检查身体。无大碍后,将领们按时过来开最后的作战会议。她说的简短,交待最后和她一同入城的官兵一定要小心城内巷战的危险。已经无人再建议她不要身先士卒了。最后她说,进城之后,当如何如何如何。安排这位将军去做这个,那位去做那个。众将点头称是,偏留下全军的偏将军不做安排;最后她说,假如我有不测,就有你代行职权。

“将军!”“现在,整点人马,出发!”

清晨太阳初升的时两军便开始在城外交战。叛军像疯狗一样乱咬,十分顽强,一开始魏军丝毫不占上风,直在阵法里你来我往一个上午不分胜负。段镝之下令此时趁敌军疲惫,抬出?*罂纪乔缴戏⑸渥帕嘶鸫兹嘉锏木薮蠹福肷纬乔交鹌穑巧鲜鼐易饕煌拧6物嶂馐狈懦鲎约旱钠锉己投苑降钠锉松保枥苟苑交爻恰!耙桓鋈艘黄ヂ硪膊恍砘钭呕厝ァ!庇稚绷艘桓鍪背剑峭馀丫颜笸龃。宄瞪险螅嵋妆闫屏嗣拧6物嶂⒖滩呗砩锨埃鬃源松绷私ァ?br/

她早先服了药,不觉身上疼痛。此刻杀心正盛,亦不觉得疲劳。将领们进城才发现,段镝之所料不错,巷战才是最艰苦的部分,一则双方都十分疲惫,二则对手已经是殊死一搏。此刻主将若不能鼓舞士气则必然一败涂地。城内到处都是敌军准备的陷进,饿死在街道上的人的残破的尸体被战死者的尸体掩盖,满地都是新旧血水。打过第一道城门,在街市上与一群敌人肉搏之后,敌军又败退到焉耆贵族留下的王宫里,将大门紧闭。段镝之让人将王宫围住,上冲车拆墙。期间免不了和各处不断冲出来的新的残部白刃相拼,冲车亦半路虽坏,将将勉强撞开大门,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王宫不大,但里面的人要么已经放弃抵抗躲在角落里等死,要么顽抗到底向潮水一样冲过来。进门的一瞬间,敌军使出最后的无数暗器机关,长矛像箭一样飞出来,箭像雨一样射过来。段镝之早不复当年之灵敏,她感觉不到疲惫,动作却实在是慢了,不防胸口便是两箭。有将士着急想上来救她,不幸又被飞来的弯刀砍了脑袋。段镝之暴喝一声折断箭支,挥刀向前杀去。仿佛她不是为了胜利在杀人,而是为了宣泄心中的积郁在杀人。仿佛一只被困已久早已没有生路的野兽,在被杀之前要尽情表达自己对人类的怨恨。她这一时杀起来,竟然无人能挡,吓得有的亡命徒连连后退不敢上前。就在他们杀进最后的王宫大殿、眼看削绝匪首就要大胜之时,药效失去,段镝之顿觉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痛如火焚的—这动作一慢,一位跌倒在地却侥幸未死的叛军士兵终于达成了即便不能名垂青史也要杀了这魏国狗贼的使命—他用捡起的魏国将士的剑精准的从段镝之的肋下刺了进去。

几位将领们杀红了眼抢先跑进大殿斩得敌酋首级,走出殿门却发现段镝之跪在地上,满地鲜血。

数日后的京城宫中。已经要开始准备腊月的一切。曾静昭还在等待前方的消息。

她以为段镝之是恨她的。既恨她将一切都推在自己身上,也恨她狠心将她流放到穷山恶水的荒凉所在。第一年因为反对势力对段镝之的监视,她其实丝毫不缺乏信息源:她知道段镝之如何卧床,伤势如何,大雪何时封了山,又何时开了春,她又何时开始能够行走,开始放羊。守军能看见的,她都知道。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悄悄的将校事府转为地下,改制为皇帝的亲卫部队,一个人都没有遣散。她给江陵王遗孤优越的待遇,在新政修改的过程中顺从民意。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凡事好商量的天子。其实她想起来就恨。仿佛在做皇帝的这些年中,除了对段镝之和弟弟德昭的爱之外,剩下的对别人的情绪大多是恨。晋王请她一定到行刑现场以示公正,她全程看着段镝之几乎被打成一个废人,指甲都掐进肉里,五指摊开手心道道血痕。她看着晋王肥胖老迈的身躯像个熊一样的扑下去拿着剑抱着让段镝之残废的念头刺穿段镝之的手腕的时候,她低不可闻的惊叫了一声,倒吸一口,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几乎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有人在她最痛最痛的伤口上,拿着冰凉的刀刃又划了更深一刀。

段镝之艰难的扭过头来想看她,看见的是她的一张惊恐的脸,而那张惊恐的脸突然就变的冷漠。用力克制的、像是被什么粗大绳索拉回去的那种急遽包裹起来的冷漠。段镝之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扭曲,看见曾静昭霎时的冷漠,她眼睛里的火苗霎时燃烧到至盛,然后转瞬熄灭。

曾静昭看见她这样子,从心里已经给自己扣上了罪人的帽子。

仿佛段镝之还想挣扎起来,晋王大吼一声“卫士”,卫士便拿着铁棍在她脊背上狠狠打了一棍。

曾静昭前夜在宫里不眠不休的对着地图寻找流放段镝之最安全的地方。她寻找段尔东曾经呆过的地方,既不能是好地方,又不能让段镝之的仇家有染指的机会。第二天的朝堂上众人听到的是将段镝之流放玉门关的圣旨,其中着重说到不能再录用、也不能迁葬回到关内。朝臣们讶异皇帝做法狠辣,有的人甚至在心中更加坚定了是段镝之蛊惑君上的想法—否则皇帝为什么这样残忍的对待她?梁烈不发一言站在那里,眼角余光瞟见曾静昭神色十分疲惫。

他们不知道曾静昭深夜对着圣旨准备盖印的时候差点将玉玺砸了出去。

段镝之被流放出城的时候她自然没去送,也不能在护送队伍里安**眼线,更没有派校事府的人跟着。她派校事府的人去搜集所有主导此案者可能有的不**净的一切证据,虽然知道即便报复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也是自己,不是别人。从头到尾,不论是发起成立校事府,还是滥用酷吏搞监视和冤狱,她都默许了,参与了,为此应该负责人的不能是段镝之一个,造成她的悲剧和下场的始作俑者是自己。而如今打成重伤被流放的人是段镝之。

你为何与我笑言,说一旦出了事,由你来付代价?若我们没说过那些,会不会就没有今日?

出城那日京城下着大雨,曾静昭一个人坐在寝宫里,不理朝政,斜倚着卧榻上曾经段镝之睡的靠枕仿若火烧。兰芷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曾静昭说不见。

就今天一天,我谁也不想见。今天是我的地狱,让我一个人在里面默默的受火焚之苦。

深冬腊月的早朝,官员们在讨论来年的政策是否需要修订、修订后从哪几个州郡开始试点。她没在听。她在一心一意的等前线的消息。自从气候恶化以来,西域小国纷纷遭灾,饥荒蔓延,匪盗横行。渐渐一伙匪盗以焉耆城为据点成了叛军,攻克大小城镇,俨然准备自立为王。不日便发现攻打城镇无益,谁也没有吃的,只有向东方去劫掠魏国才行。边防军再三战败,最远时叛军曾深入关内近一千里。朝廷震动。曾静昭派去的各州精兵竟然分分战败,她看着朝廷上这些文官,沉默而愤怒。她掷出的问题,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最后她下令立刻宣召段镝之回来。朝臣反对,她怒道:“那你们倒是提出一个除她以外的良将!”

她虽然恼怒,虽然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底牌,但她对段镝之的归来抱有十分忐忑的心情。她开春以来忙于战事,有一阵没听到段镝之的消息了。据边关军医去年说,段镝之的浑身上下的伤需要到气候温暖的地方好好调养,不宜妄动刀枪,更不宜劳累过度。曾静昭知道军医的意思,她必须等待机会才能找个借口把段镝之救回来。神不知鬼不觉,让段镝之回到一个避居世外的地方,等着自己。自己等德昭继位之后局势平稳了,就立刻去奔她。

这是她的计划。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争让段镝之再次身先士卒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她恨自己无能,恨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能出来领兵作战,恨自己将段镝之迫害到那般田地之后,还不放过她,还要她回来为自己卖命。她坐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想起段镝之曾经在背后笨拙的帮自己梳头的样子,想起她浑身是血趴在地上的样子,想象着她此刻的样子。

她打碎了镜子,夜不能寐。

红绫女曾经来过一次。她轻易跨越重重守卫的眼线来到曾静昭的寝宫龙床前,默默地看着这个让她恨得要命的公主皇帝。曾静昭当夜无法入睡,恍惚间看见有人来,吓了一跳;幸而身影婀娜红裙飘摆,曾静昭凭这认出是自己那可怜的情敌。她预想着总有一天,段镝之的两个朋友会来兴师问罪。可惜无论对方问什么,她都无话可说。曾静昭感觉红绫女的目光犹如千年寒冰做的锋利的刀,轻易将她扎了无数个窟窿;红绫女觉得曾静昭的眼睛像黑暗中的大湖,这湖里没有怪兽,没有游鱼,只是湖水而已。

两个人沉默相对,外面忽然下起雨来。

红绫女最终什么都做便离去。曾静昭想问她段镝之怎么样,到了也没有说出口。

第18章十八

主意已定之后她派人立刻去接段镝之,时已深秋,一个月后得到消息说段镝之旧伤复发,队伍只能慢慢走。但段镝之听说宣召她是为了领兵作战之后,立刻遣人带了她的初步想法回来呈上朝廷—朝中有些恨她的,认为这简直是翻天的嚣张跋扈,还没议定让你带兵,你就开始作战计划了!可恶!可恨!

他们在内廷会议上表示启用此人实在有违,有违之后的部分还没说出口,曾静昭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掷了出去;若不是她出手时还是顾忌了朝臣的颜面,杯子肯定准准砸在那人头上。“朕只说最后一遍:当此国家危难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如果你们谁能举荐更好的人选,就快说。说不出来,此事就不必再提。上战场去,”她想说去赴死,立刻觉得不吉利,“去保护大魏的不是你们这些人。”

她此刻坐在御殿上,听着朝臣们议论的激烈,觉得讽刺。一开始反对启用段镝之的,出征之后说风凉话的,接连胜利之后还在议论一旦得胜归来要怎么处置段镝之、是否还要把她继续圈禁在玉门关附近、还是换个地方的,还是要不要减刑、要不要奖赏、要不要优待,都是你们。要是天生不爱权力,怎么做得这皇帝宝座?她越来越想逃离。

朝臣争论的激烈,她又开始走神。最近不知为何总是觉得焦虑,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其实段镝之走后这几年,她哪有一天不是被回忆和愧疚所折磨呢?段镝之整整走了一个半月才到,这还是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赶路的结果—她躺在马车里,被悄悄的带进皇宫—本来要该送到她自己原来的住处,但校事府需要整修。曾静昭忧虑她不能得到好的救治,一意孤行把她带回宫中。夜里一到,偏殿里整个太医院都在候着。她想进去看看,又怕打搅太医们检查诊治,只等在外坐立不安的等待。

刚才瞥见她发着烧被抬回来,担架上的那个人是那样消瘦。

过了好一阵子,众太医出来跪在她面前,说段镝之伤势如何,如何补救。她听得心惊肉跳,口中喃喃自语,“走的时候不还…”太医们又说要如何给她将养和进补,大概能养到什么程度。曾静昭立刻下令,将太医院的奇珍药材一概供给段镝之养伤。太医们唯唯诺诺,她想问,又住了口,太医们不知所措,抬起的头又埋了下去,她道:“…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太医们说这说不好,既可能一会儿就醒了,也可能睡到明天。

“陛下还是保重龙体。”只好将人手留下,自己回去睡了。梦里一会儿梦见段镝之好了,一会儿梦见段镝之死了,醒醒睡睡,一身的汗。

第二天早朝一散,皇帝罕有的把事情全部撇给梁烈,立刻回来看段镝之。没想到老远就听见一阵忙乱。九五之尊直冲进殿去,看见地上的血,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挤了进去。太医们见她急了,也不敢围着,立刻散开。她看见段镝之面色惨白闭着眼仰面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怎么回事?”她压低了嗓子,语带嗔怒。太医们还未开口,床上段镝之哑着嗓子道:“不要紧的…经常这样…”

一挥手众人散去。曾静昭伸手拿着手绢给段镝之擦去额头冷汗,自己的手却都在抖。“…”她看着段镝之这样子心痛的几近死去,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段镝之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又闭上眼不发一言,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忍疼痛—这倒佐证了她对自己流放生涯的预计:她要真的带着这一身的伤和流放路上落下的病在那样的环境里呆着,她大概活不到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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