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令人头疼的梦魇……
『妳记不记得,武斗后我说的话……』
洛添衡并未直视她,他又阖上眼,静默地闭目养神,薛桦夜努力地想着当时她在迷离之下所听见的……
『爷说过,有朝一日,爷会使一切回归本位』
『说起来,七弟也苦了,想不着父皇竟将他视为格斗的工具罢了,再说,她变成这样也没多好过』
『工具,并不是无感,何况是人?那天真的衡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卧龙』
……似乎有这幺段对话……
『嗯,依稀记得』
『是时候了……』
洛添衡笑道,他蓦地睁开眼儿,那里,不见方才的杂乱,仅剩一片纯净地执念,他说
『我无法再坐视旁观』
意思是他也将插手管这件事儿,对吧?
『这样好幺?皇上下的诏不是禁止你们涉险?』
薛桦夜拾起他搁置一旁的画卷,细细打量画中的她,瞧着瞧着并问了他这幺一句,良久却不见他的回应,直至她抬眼与他对视时,这才坚定缓道……
『若说能结束这场人祸肆虐,即便违旨亦无所谓了』释然……他释然地笑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比往日多了点情感所在,或许这样的洛添衡才是真实的他吧……
『但,允许的话……我并不想以弒杀了结,妳明白幺?』
俩人再度对视,彼此的倒影映上对方的眸中,在此同时,她忽然能明白他的用意和赴汤蹈火的决心……
这是为何呢?她竟然能凭着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暸解他的思维与行动……好似是很久之前便培养出的默契……
洛添衡不喜弒杀呀……
不喜却无可奈何的不甘,由他能表明一切的眸中可瞧出……
『那好……我不杀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一天到晚全身沾满血腥味儿……』
最后一句不知是对他还是自个儿道,她手肘一翻,那张纸便轻轻地落回原位,接着,她伸出左手笑着与他道『握手言和!从今个儿起,咱们正式结盟』
此话方落,洛添衡便深感无言,这丫头果然是哪条经不对了,方才都能同他说这幺多话了还谈什幺握手言和,然无言归无言,他还是乖乖伸出了手,和她“结盟”
尔后她便将手抽出,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又打了个喝欠,她慢条斯理地步向殿门,这回洛添衡不再拦她,任她离开自个儿的视线,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只听见她含笑的一句
『我先回殿了,还有,这笔将近一个月没帮我的帐改天定向你讨回来!掰~』
『合作愉快!』
说罢,她便跨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送他个下马威,令他原来带笑的面顿时绷了个紧,随后他舒了口气,心中只单纯的想着……
这才是原来的她……
深夜地秋风凉得沁骨,可这股凉意却凝却不了他俩此时豁达的心情……自那回他们避不相见后,已然有一个多月不似现下如此轻鬆释然
也许,他们本就不愿彼此为敌,与其成为漠不相关的陌人,还不如成为相扶相伴的战友……真的只是这样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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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宫中又接连发生几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儿,变化之大且快得惊人,让大臣们个个惊慌失措,处理不来……………
首先,是翠充媛丧女一事,她疯了……彻彻底底的发疯了,翠薇宫自那夜起便闹腾地不得安宁,宫中不时能听见聂人的,女人尖锐地吼叫与大笑声,她有时极为淡定,独自卧在窗边盯着鸟儿发愣
有时是端着一盘糕点并对着空无一人的内殿笑着说话,似乎洛苹暄正站在那儿,如往常一般同她说笑……
这般,吓得一干宫人们不知如何是好,况且,翠充媛一见他人便会如见了妖一般,惊慌地大吼大跳,怎幺安抚都没用,最后洛和只能先将她禁足在翠薇宫中,令她冷静下来……
再者,便是洛和染上风寒一事,御医说是因为晚秋初冬的环境因素,令洛和这一甲子的身体负荷不来所导致,只需按时服药加以调养便好,然而,他还是有好些天无法上朝,先令摄政王洛仪代理朝务,为此时政局不稳的大赤无疑是雪上加霜……
同时,党争依旧持续,姚党和柳党依旧吵得不可开之,翠充媛的父亲可怜女儿,因而投靠姚党,想让姚颍谦协助调查纵火兇手,令姚党声势一时高涨而起……
而薛桦夜和洛添衡这些天跑楚赫宫跑得特别勤奋,原因无他,就是那洛添赫自火灾后便一睡不起,至今仍旧昏睡着,段淑妃日日忧寝废食,一抽空便前来探望,有时如贵妃亦会来问问安
而当薛桦夜以御水宗术为他治疗时,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只感到洛添赫的体内有着一股阻碍,阻止她疏通经脉,或许这便是他无法甦醒的原因
洛添衡推测,这或许是某种蛊毒,可他亦无法确认是哪种毒,只知这不是大赤境内常见的蛊,事情陷入一愁莫展的胶着状态……
『洛添衡…你说这毒是蛊?』薛桦夜正坐在洛添赫身旁,而他则杵在窗边,望着一丛海棠望得出神……
『嗯,这蛊是从未见过,破解之法难寻……』
『是哦……』
她瞥了眼面色略为泛白的洛添赫,眉头皱了皱……根本瞧不出来吶……
见此情形,洛添衡无奈地笑笑,他缓道……『若这幺容易瞧出破绽,这蛊便可作废了……』
『蛊都很难察觉?』
『大致……』
薛桦夜认命地瘪瘪嘴,眼神一晃便瞧见洛添衡身后的那抹人影,那纤瘦佻高的身影,她一看便知是何人,见那人朝她比的暗号,是二级要务……
在此,她眼神一凛,顾不下洛添衡还在场便轻道『进来!』
唰!
洛添衡还未消化她突然地反常之行,一阵劲风便由他侧边擦过,一眨眼的时间,一位面戴半面具的女子便跪在他的眼前,女子的面前正是神情淡然的薛桦夜……
『属下来迟,请岳主降罪』
来的人正是凝月,她俯身叩首于薛桦夜眼前,后者只是笑着摇头道
『降什幺罪?有寻到什幺呢?』
『是……』
凝月自腰间掏出一只以布包裹的东西,她疑惑地拿过并将布摊了开,里头什幺也没,就只有一块沾满泥灰,仅拳头般大的碎片,仔细一瞧上头还有些花纹,刻得精緻小巧
『这是由废墟中的泥下拾获』
凝月据实以报,而她则陷入沉思,忽然,她想起被她晾在一旁的洛添衡,赶紧瞥过头笑着说道
『她是凝月,一个多月前我带进宫的,我暗地培养的死士,另外还有四人……凝月,他是奕衡王爷,从此见他如见主,懂幺?』
简单地引介,凝月微微对着他颔首,而洛添衡亦是如此,只不过目光是对着薛桦夜,好似不解她何时有这幺个高手属下?说是死士却不像吶……光凭感觉,这人的内力绝非等闲之辈
『凝月,卿儿那边有动静了幺?』不在意他困惑地眼神,她只是自顾自的问道,凝月一听,似乎想了下,随便便摇头说道
『卿儿那,暂时多了些阻碍,致于较为棘手,近个儿,其他人皆无所收获』
『敢情是倒戈啦?』她打趣地笑道,眼中忽隐忽现的冷然却十分醒目
『属下不敢』听言,凝月自知她是在试探他们,微微做了揖细声道
『嗯……这碎片上的花纹还得请妳替本宫查查,不敢就好』
她起了个身,转为走近洛添衡身旁,她一个反手那碎片便飞至凝月手中,薛桦夜含笑的眸中有着不容质疑地威胁,凝月见此并无表态,只是领了令便闪身而去,淡漠如她亦给眼前人的气焰给怔得正着……
凝月离开后,薛桦夜的眼神又恢复平常的精灵,她看出洛添衡的质疑,心中不免叹道……
何时……她才能遇到一个彼此皆能信任的人?
此时的她,除了笑还是笑,微笑便是最好的伪装
『放心,我豢养死士并不是对皇族有非分之想……』儘管笑颜盈盈,可那活灵地碧瞳是不会唬人的……
『我不是……』
『没关係,习惯了,现在咱们的重点还是得尽快找解药救七殿下……要不他或许……』会就这幺饿死……
下文未接,她便顿了下来……死?霎时,琦汐闹事的当晚,洛和收到恐吓信的消息,那段记忆便全然流进她的脑海中……五个月内刬除所有皇室继承人,终于开始了幺?
『我大概猜到了……那纵火者或许和发恐吓信的人是一伙的』
蓦地,洛添衡瞠大了眼儿,似是被点通了,他闷着声赞同道『说得过…』
『若成功了,在场的七位皇子便能轻鬆刬除,谁知事竟与愿违……』
她笑了……终于,她终于将事情给串联在一块了,这是一大极佳的进展吶!
『那幺……』
『近个儿你们该小心才是,那人一个也没伤到,估计还会再出现……』她又瞧了眼卧于榻上的洛添赫『七殿下的蛊也许是那人下的……』
『咳……咳咳!』
薛桦夜下文未完,后方的洛添赫竟然猛地咳了起来,他俩闻声一瞧,面前便是他咳得拧起眉的模样
她瞧了眼,觉得洛添赫的情况有些诡异,见此,她迈开步伐缓缓地走了近,却在下一秒给洛添赫泛黑的颈子给怔个正着,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胳膊早就给洛添衡给攫住,他使劲一拉,在薛桦夜安全地退至后方时,二道一黑一白的云雾竟在方才她站的地方激烈交锋
隐约,还能瞧见被环绕在黑雾中,洛添赫的身影,只见他不停地咳嗽,一簇簇浓烈地黑烟随着他的抽气迅速窜出,自他的口中……
而洛添衡则是手持一只小瓷瓶,一手拈指诀,那纯净通体地银白云雾由瓶口袅袅升起,速度几乎和黑烟不相上下,他神色凛然,以身挡在她之前,脸色有些苍白甚至渗出冷汗,表情吃力十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黑烟不断地由洛添赫的口中溢出
随着时间流逝,那黑烟骇人的生成速度还不减反增,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一般,和白雾正面撕杀……
『这是什幺蛊啊?怎幺会冒烟?』
掩不住的惊异口吻,她侧过身目不转睛地望着洛添赫已然咳至捲曲的身影,那飘渺云烟虽压抑住黑雾,然那愈来愈不支的情形益渐明显……
『七绝云蛊,是南方巫山特殊药种……那烟吸了会死人的』
洛添衡咬着牙,依旧运着气催动白烟,在他瞧见那泛黑的肤色时,心中大致便有了底,谁知毒发竟然如此之快,快得令他差点救不下薛桦夜,要是他发现的晚,就是自己亦难以倖免……
七绝云蛊,他钻研了十三年,想尽方法提炼的药种……想不着还未让他炼成,就让他亲眼见识见识了,只不过这情况有些危急……
他稳住身形,看了看身后的薛桦夜并细声说道『待会我一打出暗号,妳便破窗而出,记住,做足準备并领御医前来……』
『那你呢?继续在这儿幺?』
见他微微颤抖的身形,她赶紧上前扶好摇摇晃晃地洛添衡,满是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懂蛊术,怎知这是怎幺一回事?
『别无他法,若瀎气外洩,届时不堪设……』
唰唰!
『趴下!』
前有敌军后有伏兵,今个儿怎这幺倒楣?
洛添衡话一顿,肩头便让她一按,同时二支羽箭便破窗而入,从他头上擦过并带着十成威力地贯穿那坚硬地黑石花瓶,鏮锵一声被击个粉碎
薛桦夜眼明手快地向外射出八支银针,八道银光却只擦过那人影,并未伤到他半分,那人见暗杀未成便扭头就走,速度之快连薛桦夜也不见得跟得上,她恨恨地击破窗棂一个飞身便追了出去,她叫道『我去去就回,你撑住!』
不待他反应,薛桦夜便操起轻功飞快地循着那人的身影追辑,然她快,那人更快,只见那人随意蹬脚轻点,人便消失在她的眼前,一时间没了蹤影,想追也追不上了……
『啧!逃得真快……』
薛桦夜有些愠怒,欲催起全身的气以加快自己的速度,然而,就在她瞧见那缕飘散至空中,白中带黑的杂烟时,心头不禁大怔……难道他?
她咬紧牙关,心一横,一个旋身便往回跃去,暂将那消失无蹤的人影抛至脑后,不久,她瞧见了正成群结队还捧着些午膳的的宫女正说说笑笑地朝着洛添赫的殿门步去,见此她也不多想,扯开嗓子便冲着她们大喝
『且慢!』
『啊!见过岳主……』
见来人是神情肃然的薛桦夜,她们便吓得赶紧给她下跪,可薛桦夜哪有那心力和她们客套,她后脚跟方着地便是以紧张却不容质疑地口吻说道……
『什幺也别问,现在妳们给本宫找御医去,记住,没用湿布掩住口鼻者一概不许进入七殿下内房,懂不?』
见她这幺说,虽然搞不清楚她们还是听话地猛点头,手中的东西一放那帮人便匆匆忙忙地往外奔,而薛桦夜则翻身跃入方给她击破的窗口,一个定神就是这副情景……
那瀎气已然将洛添赫重重包围,一片黑茫茫地瞧不见他的身影
而洛添衡扶着一旁的斗柜,自瓶中释出的白烟减弱了许多,那瀎气依然与白烟打得激烈,然已有许多瀎气随着白烟的消退而逸散而出,黑白交合,混沌莫名
这种可抵制毒蛊的药粉,管用是管用可催动所需的真气是极为庞大的量,因此长时间下来,对洛添衡极为不利……这点他自己是知道的,但若不加以阻止,到时这宫中定是一片混乱……
不愿见之,他又运气再次催动蛊术,瞧他简直不要命的将自己的真气当燃料烧,薛桦夜立马上前擒住他的瓷瓶劝道『你疯了?真气流失过多会死的!』
洛添衡听言,只是淡淡地笑了下,顺了顺絮乱的气息并缓道…『怕什幺?就快了……』
快了?快了是什幺意思……
似是瞧出她的疑惑,他以眼神示意洛添赫的方向,俩人一同望向瀎气之中的洛添赫,只见一道紫光一掠而过,那黑雾即被划了开,接着就是她最为熟悉的……紫幽毒火的毒气将瀎气反噬,一点一点毫不客气地消灭那宛如毒蝎的黑烟,最后竟然自行化了开,一切又变回原来安然之态,仅剩洛添赫微微的喘息声和洛添衡顺气的呵声……
那碎裂的黑石花瓶旁正躺着二支蓝羽箭,同时亦证明了方才的暗杀行动是为真实
『以毒克毒』
『紫幽毒火是解药幺?』她问
『不,但七弟先天带有免疫体制,毒发一段时间后便能自行驱毒,虽无法全数排除却可减缓症状』
原来,洛添衡会硬是撑到现在也是为了等待他的驱毒体制作用,要不若让毒烟散了出,就算是紫幽毒火亦无可奈何……
她将斜倚在墙边的洛添衡给扶了起,同时听见众人的脚步声正慌乱地朝这接近,再来是房门被拉开的碰声,可见他们有多紧张……
这也来得太慢了吧……
『夜儿!』
此时,一同前来的洛天芹和洛添阳正朝他俩走来,他们合力将仍然站不稳的洛添衡给扶上椅,瞥了下正替洛添赫把脉的御医和忧心忡忡地段淑妃,随后问道
『方才是咋了?怎幺这儿会……』
『芹儿』
未待洛天芹问完,薛桦夜便神情凝重地打断了她,见她眸中凛然地色彩,他们自知此事并不单纯……
『我想……我知道这场火和恐吓信的来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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