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透彻分析与深入了解

必须承认，再不懂指挥如我，也能知道牧谦行确实掌握这科的精髓。

但也因为那分应当完美的好，使我察觉那一点点、缺陷得不对劲。

当音乐奏出第一个音符，牧谦行原本定住的双手行云流水地滑至两侧，尔后左手停住，随着微弹的旋律，右手轻轻的搧、拨，而高音一下，双手齐举至眉，正要重重的下点时，是我第一次看出不对：理应同时点下的重音，右手却应声声慢了半秒多，力道也不如左手的果决有力，就像是，在施加多一点的气力便会多一分疼痛那般，便只是略带轻柔得挥过。

可能是我与他的距离较近，又锁定了不对的点，一次又一次快速带过的右手动作让我更加确信那微红的食指一定有伤。

歌曲到了尾声，牧谦行眉头微皱，原先施力的手臂已经开始放鬆、颤抖，终于，最后一个滑行尾音结束，他的双手手腕转了一圈、握起拳头，而后放下，若无其事的看向我，已经微勾的唇角看见我的目光后敛下笑脸，走下司令台。

「升旗，向国旗敬礼。」

升旗歌播送，国旗随着乐音缓缓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时我就因司令台顶部的遮挡而看不见那面飘扬。

待两位旗手开始绑绳，曲子也划下休止符，「礼毕，立正。校长致词。」

将手中的麦克风交给校长，而后向后转，也步下阶梯，走到司令台后方，牧谦行就站在那儿。

「你就别跟我扯什幺那是蚊子咬的。」那蚊子八成跟硬币一样大才能肿成那样。

他双手插入口袋，「被发现了阿，其实我本来打算说是蚂蚁啃了我一口。」

我向他走近几步，他倒也没有闪躲，任凭我拉出他的右手，瞧见那甚至有些瘀血的伤口。

「......去保健室。」我沉声。

「我把针拔出来了，没事。」他漫不在乎的把玩自己的手指。

是蜜蜂叮的伤口──

「你是打算放到它烂？你怎幺知道遇到哪一种蜜蜂？」我出奇得冷静，面对这样不在乎自己身体的人──

「我不认识牠们......」

「你要我顺便把你拖出去校外大医院还是去保健室？」校长已经说得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一副没法子的模样，「我去。」

＊

折回司令台，，步回主席台时，校长又说了数句便作结，「感谢校长教诲。教务处报告。」

等到每个处室都轮过一次，最后一个报告的是学生会。

蒲御蘅从我手中接过麦克风，说了几点新规定、须注意事项云云，言简意赅。

取回他递来的麦克风，我忍不住道：「期望学生会能让学校更加完善，同时兼顾各项措施的实行品质及.....」

「透彻分析与深入了解。感谢大家的配合，今天的朝会到此结束，全体立正！稍息！原地解散。」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立即四散，喧哗声不受控制的溢出，我放下麦克风，忽了口气，回过头，蒲御蘅双眼直视着我，眼中有一些，我所不明白的情绪。

转正身，取回书包，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準备从台上跃下，蒲彤禾就出声喊着了我，「芷──」

她跟孟荏晰、北辰敞朝我走过来，「要出发了？」孟荏晰问道。

「是阿，要去校门口坐车了。那我先走啦。」一举跳下，「呃，北辰，你头髮这里卡了叶子。」我指着自己头上的相对位置。

「真的啊？真糟糕。」他拨着自己的头髮，「芷妳有没有看到牧阿？他没有回来班上的队伍耶。」

我调整书包背带，「他喔，被蚊子蚂蚁蜜蜂咬了在保健室奄奄一息。」

「好可怕的感觉──辰辰你的叶子在这里啦！」蒲彤禾垫起脚尖，伸长手拿下那片树叶。「芷妳要加油喔，再拿第一名回来！」

「这目标也太普通啦稻子。俞芷，不要给人家太大的压力阿，明天见啰。」北辰敞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牙，笑的阳光。

孟荏晰也给了我一抹微笑，摆了摆手。

「看我明天抱奖杯回来阿，再见──」

＊

坐上老师的轿车，车子缓缓行驶，正副驾驶座上的老师聊得愉快，我也乐得在后座看着窗外发呆。

校墙慢慢后退，我把手撑在车窗框上拖着下巴，突然，一小片阳光异常刺眼的射入我双眼，快速闭起后再次睁开、定睛，墙边的一棵树上绑满了纸笺，阳光照向白纸笺反光到我的眼中。

一树翠绿上缀满雪白纸笺，迎风飒飒摆动，很美──

几个大字几乎是下一秒映入我的眼中，令我有些动容的心顿时冷了下来。几只蜜蜂歇在纸板上爬行，四个大字依序是：望妳早归。

嘴角抽动，同时惊觉──迟到、蜜蜂螫的伤口、北辰敞髮上的树叶......真是......

无语的拿出手机，打开讯息匣，打了几个字，又按住删除键，又打了几个字......反覆了几次才闭着眼，毅然决然戳了下传送，马上把手机丢回书包，愣愣的盯着外头倒退的景色。

回到弦商的牧谦行发觉口袋中传来一阵细碎震动，抬头看了下台上的老师，尔后垂首，取出手机、滑开萤幕、点出简讯，那仅有的两个字让他笑了──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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