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圣听见声,松了口气,后又提起心。
对方吐字虽清晰,但中气显是不足,情况怕不是太好。
他心中惴惴,进屋见江逐水半坐在床上,长发未束,只着了里衣,脸孔白得与衣裳无分别,唇上血色全无,整个人看来便似一张白纸,没有一点生气。
幸而那双眼仍是活的,看向他时目光柔和,令得周乐圣发凉的手心稍有暖意。
大夫也在,手里端着盆,盆中尽是殷红血水,一看便知带了毒。
周乐圣瞥见,一颗心似被人左右各拧了三圈,怎么也难受。
倒是江逐水温声道:“我有话与你说。”
周乐圣坐在床边,见他不过说了几句话,额上便有薄汗,忙道:“师兄养伤要紧。”
江逐水摇头:“已是狱法生死存亡之际,等不得。”
他这一说,周乐圣也正色,眼角下压,连一双桃花眼看来也有几分端肃。
江逐水摸出块铁牌:“并非我说丧气话,我这回怕难过这坎。师弟妹中,我如今也只能将狱法山交托给你。”
周乐圣不接信物:“师兄莫非忘了师父?师父近来旧伤养得差不多,大可重新接下山主之位,等师兄养好伤,一切照常。”
“师父他……”江逐水不知想见什么,面有挣扎,“我有些怕……师弟别问太多,这信物你必须得接下。若师父靠不住,你需得以山主身份稳下狱法,万不可给涿光可趁之机。”
周乐圣知他有临终托付的意思,不忍叫他再多说话,接了信物,又去扶他:“师兄先躺下,好好调养。你也知道我性子,实在不适合……”
“师弟莫要说这话。”江逐水止住他动作,难得冷容。
周乐圣无奈:“好。我听师兄的。”
江逐水这才舒了口长气,道:“你帮我唤心笙进来。”
心笙一直未有好好休息过,眼底发黑,等见着江逐水虚弱模样,眼睛立时红了。
江逐水道:“你跪下。”
心笙虽不知其意,却听话地跪在床边。
江逐水歇了一会儿,才攒了力气,道:“我收你在身边,原是想收你为徒。此次事出突然,我初心未改,只问你愿不愿喊我这将死之人一声师父。”
心笙虽是他身边童子,实际平常得他指点,早有师徒实质,闻言又喜又悲。
“弟子愿意。师父!”
“算来我没教过你什么,有些对你不住,”江逐水停了小会儿,继续道,“这几日你师祖脾气怕不太好,你别去找他。山主信物在你二师伯手里,你让他将你姓名记上去,如此你便是下一辈名正言顺的大师兄。”
他说得轻松,心笙听了,一颗心如泡在苦水里,没有一点喜意。正要说话,便听见江逐水闷声咳起来。
从来只何一笑伤势复发才会如此,江逐水身体康健,也不曾有个头疼脑热的,竟是头回这般病骨支离。
只不过一小会儿,江逐水脸色迅速衰败下去,面上真真再无生气,低头哗啦吐出一大口血来,血色殷黑带腥。
因他们要说话,大夫避在外边,心笙心里着慌,忙大声喊人,之后又帮江逐水擦去唇上沾染的血迹。
“师父!”
江逐水竟还宽慰他,说:“无事。”只是两个字功夫,他眼中神光已散,竟似要不好了。
心笙忙道:“您先别说话!”
此时大夫也过来了,他便被赶了出去,外头的何一笑不管这些,也不看他,径入了屋,之后啪地一声关上门,将人挡在门外,独留自己与大夫。
周乐圣见他出来后脸色极差,道:“先等大夫消息。”
心笙知他也不过强作镇定,心内愈发惶恐,想到方才所见景象,生怕这是最后一面。
秦铮与齐秀主得消息晚,来迟一步。
几人聆听屋里动静,隐隐约约听见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却听不出具体,后又是噼里啪啦一串摔东西的声音。
时间越久,外头人失望越大。
又过一会儿,大夫从里头出来,袖口沾了血。
周乐圣问师兄情况,对方只摇头,一语不发。
他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怕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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