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丁玉琢看了秦铮一眼,眼光似两把薄薄的刀刃,剐得人肌肤刺疼。
秦铮耸肩笑了声,这刀子方沾上身,便滑了过去,没给他造成一点影响。
几人等了小半个时辰,仍未见涿光来人,何一笑睁开眼,嗤笑道:“还是老样子。”
水声大,他声音又轻,江逐水隐约听见内容,猜着他说的是谁,但不很确定。
许是知道他想法,何一笑道:“三山之中,任白虹最墨迹,做什么都要端架子,”他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又道,“烦。”
这一个烦字吐字清晰,在滔滔水声中也如落雷在耳,错不得分毫。
丁玉琢与何一笑也算有过接触,但见对方毫不遮掩心中不快,心内感触复杂,认真又将这人看了一遍。
何一笑挑眉,摘下青娥剑,道:“怎么?你不烦吗?”
丁玉琢当真不觉得烦,但又不好直说。
姑射主人道:“出剑还早。”
与容貌不同,她声音说不上好听与否,便像一弯流泉,音色清澈,却也止于此,再无别的优点。
何一笑把玩着手中的青娥剑,道:“我比你了解他——人该来了。”
“咳咳……咳……”
他余音未散,便传来了人声,前时还在极远处,下一瞬又仿佛落在耳边。
何一笑冷笑:“二十多年没见,你倒装起病来了。”
“……你为何断言我是装病?”
声音听来有些遥远,江逐水能听出来处,望去便见四个青衣小僮,抬着笼白色纱罩帐子的平肩舆,落脚轻盈,歇在岸边。
话是从肩舆里传出的,但因隔着纱帐,看不清里面情形。肩舆旁却站着个极高大的男子,穿朱色宽袍,面容似刀砍斧凿,棱角分明,双眼锐利,笔直望过来,看过诸人后,视线似有若无地停在江逐水身上。
何一笑对三山的人极熟悉,当下笑道:“算来过去三十多年,你的手长好了吗,卜中玄?”
江逐水微惊,看向那男子两手,果见其右手食指齐根而断。
卜中玄还未说话,任白虹道:“何山主慎言。”
“慎言?”何一笑道,“我好心问一句也不成吗?他当年出言不逊,被我断了食指,再握不得剑,你这做师兄的不是帮他报过仇了吗?还有一事,我不做山主了,莫要称呼错了。”
“呵,”谁知任白虹忽笑了一声,原本低弱的声音高了少许,“当年是江卧梦救你,可他已经死了。”
江逐水心里咯噔一声,怕师父失态,却见对方出奇镇定:“那么多年过去,你我都不是从前模样,以为我还会怕你?”
卜中玄面容冷峻,目光森冷,忽道:“听见传闻时我还不信,亲眼见了才知你这徒弟与江卧梦果然生得相像,想来他也是最合你心意的那个吧。”
这话听来寻常,但江逐水心思敏感,觉得里头有别的意思。
何一笑沉下脸:“卜中玄,当年我能断你一指,现在便能断你一手。”
31、
卜中玄还未开口,任白虹唤他:“中玄。”
四个小僮放下肩舆,退至一边,卜中玄卷起袖子,露出健硕手臂,弯腰扶住肩舆,低喝一声,将肩舆整个抱了起来。
他身高比常人超出许多,纵是何一笑也矮他大半个头。身材又壮硕,衣下肌肉轮廓明显,抱起肩舆的时候,臂上虬筋暴突,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何一笑收了笑,低声道:“这是改走了外家路子?也对,他用不得兵刃了。”
他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徒弟听的,又道:“外家大成也不足为惧,只是他心境必定不似从前,难免偏激。”
江逐水道:“弟子明白。”
就在这几句话间,卜中玄抱着肩舆,脚下一蹬,人似离弦之箭,划出一道残影。待到了河中,也不见他怎么借的力,身形骤然拔高,不过几步就落在流波台上,松开手放下肩舆。
不知是否凑巧,他二人恰站在方台正中。
任白虹忽道:“你这徒儿与江卧梦生得当真极像。”
他没有特意遮掩呼吸,离得又近,江逐水听他吐息平匀,不似有伤。
何一笑笑道:“不装了吗?我身体不好,不知何时便要彻底衰败,在我面前装,你这二十来年倒很有长进。”
任白虹不是头回认识他,根本未接他话,道:“姑射主人,此次邀你二人来此,只是为了好好说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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