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很開朗，直到Zoe過世……」Heather目光轉向在舞池裡的莫渟，「她變了，她沒有在我們面前掉過一滴眼淚，沈默著，獨自一個人面對她的傷痛。在她和我們之間，築起高高的牆……我們陪著她，抽煙、喝酒、飆車，她在麻痺自己，不讓任何人靠近。我們陪她抽煙，她抽得最凶；我們陪她喝酒，她喝得最多；我們陪她飆車，她飆得最快……不管做什麼，她都是最優秀的，做好事、壞事，都是如此……我們陪著她，卻沒有進入她的心。」Heather的話中有藏不住的難過。

「然後有天，她走了，把車子交給Luis，消失了……留下我們，我們等了她十多年，Luis愛了她十多年……不過我想，我們是該高興的，她跟妳一起，很快樂。她看著妳的眼神，她給妳的笑容，我們期待了好久……」Heather哽咽的說。

「我愛了她六年，孤單的陪著她六年，守著她的孤單，她的寂寞……但我覺得很幸福，可以待在她身邊。」雅蕾看著前方，老實說。

「Luis這樣抱著她，妳不吃醋？」Heather指著前方的人群，莫渟靠在Luis懷裡，隨著音樂擺動。

「不會，只不過是跳舞。」雅蕾不猶豫的回答。

「妳很瞭解她。」Heather看著她。

「是吧。當孤單的陪著另一個人六年，在那樣的孤單中，我漸漸越來越懂她，也許是在不知不覺中，我讓自己變成了她……變成她，心裡殘缺的一部份……是這樣的吧。」她笑了。

是啊，她補足了莫渟心裡的殘缺，如同莫渟補足她的一樣。

「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個屋子裡，呼吸相同的空氣，看著一樣的景色……但對她，我一無所知，我只知道，她常做惡夢，總是流著眼淚，卻不願醒來。一直到去年九月，我們一起到了紐約，她反常，不過她仍不願意告訴我任何事，只要我等她。之後她的惡夢越來越頻繁，終於，她告訴了我她的過去，還有，今年是姊姊去世的十一年。我想知道，這麼多年，她到底怎麼走過來的？」雅蕾不捨。

「我剛到美國時，總是遭遇挫折與失敗。在種族熔爐的面具下，仍然藏不住種族歧視的醜陋。記得有一次，我們一起看到一則關於白人對於黃種人種族歧視的新聞，她突然對我說……因為孤單，所以我們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甚至成功。孤單，是最大的力量。我想，這是她走過來的動力吧─孤單。」

「我想，我可以理解為什麼她總是拒絕我；我也可以理解，為什麼她現在終於接受了我。謝謝妳。」雅蕾看著Heather說。

「為什麼？」

「拒絕我，因為怕失去，怕因為依賴而失去她前進力量；接受我，因為我有著跟她相似的過去，雖然沒有像她一樣苦，但我們擁有同樣的孤單。在遇到她之前，我不曾對任何一個人認真，我是自戀的，在看到莫渟畫的圖之前，我原本也是個設計師，我對於自己的才華和天分有著十足的自信。但看到她的圖之後，我封筆，她的設計，才是最純粹的。認識她之後，我漸漸發現，她總是裝得很堅強，但其實一點也不；總是表現出對事情不在意，但其實沒有一件事她不在意……她會為了設計廢寢忘食，不懂得照顧自己；也會為了在意的人，勇敢去面對讓她懼怕的人群。在我眼裡，我彷彿認識兩個祁莫渟，一個是要人照顧的小女孩，另一個是會站在我面前保護我的家人。原以為我愛上的，是那個會因為做惡夢哭泣，需要人保護的她，但之後，我很驕傲，一種……以愛上她而自豪的驕傲……」雅蕾看著杯子中的酒說。

「我很驚訝，她會跟女生在一起。」Heather看著雅蕾說。

「喔？」雅蕾聽出了些什麼。

「我曾經，喜歡Ashley。她的一切讓我著迷，她的自信、才華、高傲，還有她對我的照顧，一切的一切，都牽動著我。」Heather看著人群中的莫渟說。

「然後呢？」

「不過那時候Luis在追她，她有跟我說過。我想。如果Zoe沒有出事，也許他們兩個會在一起……但我也知道，就算在一起Luis也沒辦法真正靠近Ashley。就像她的品牌LeaveMe，她總是不著痕跡的拒絕著想走進她心中的人。」Heather若有所思的說。

「妳知道LeaveMe是她的？」雅蕾帶著點吃驚問。

「我去過幾次，讓我更確定祁莫渟就是Ashley。」Heather點點頭，「在店裡的一張海報上，我看到了之前偶而出現在Ashley臉上的孤單，我知道，那是Ashley。」

「她知道嗎？關於妳喜歡她。」雅蕾看著Heather問。

「我想她是知道的吧……不過，Leaveme，她不都這樣嗎？」Heather苦笑。

「是，Leaveme。但那在我心裡，只是她孤單的求救訊號，用另一種方式，說著Loveme。」雅蕾微笑著說。

「妳真的是有資格住在她心中的人……好好照顧她，別讓她再難過。」Heather握著雅蕾的手說。

「我會的。」雅蕾回握。

「Dancewithme！跟我跳舞！」莫渟突然出現，拉著雅蕾的手往舞池裡跑。

當雅蕾反應過來時，已經和莫渟一同站在舞池裡了。

音樂響起，強烈的節奏，催促著她們拋開原有的矜持，莫渟開始隨著音樂動了起來，這是雅蕾沒見過的莫渟，狂野、不羈、自由的莫渟。

這本來就是雅蕾習慣的場所，配合著莫渟，她加入了。

JAZZ中帶有搖滾的音樂，挑戰著兩人的肢體，更挑逗著眾人的感官。

兩個絕美的東方美女，在充滿著西方人的PUB裡，恣意的舞動，人群漸漸散開，繞著他們圍成一圈，歡呼、喝采著，但她們兩個像是身邊沒有人似的，眼神專注在彼此的眼神、呼吸、舉手投足中。

音樂停止，動作停止，剩下激烈舞動後的汗水與喘息。然後，她們擁抱。

下一首音樂奏起，人群散開，莫渟拉著雅蕾的手退出人群。

「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到妳？」Jennifer問。

「我不確定，但當我回來時，姊夫會跟Heather說的，不是嗎？」莫渟回答。

「答應我，妳會很幸福，永遠都要幸福。」Heather走向前，緊緊抱住莫渟。

「我會的，我會一直幸福下去。」莫渟跟他們一一擁抱，話別。

「Rebea.」Luis突然叫住雅蕾。

「別讓她傷心，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妳。」他說。

「放心，這件事永遠不會發生。」雅蕾充滿自信的回答，她注意到莫渟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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