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炮烟终于消散了。
对自己的行为结果抱有恐惧感的炮击指挥宫,
忐忑不安地透过望远镜观察。听到了自己吞咽白水
的声音。
“那是什么东西?”
指挥官的声音显得荒腔走板。在望远镜里面,发
生了奇妙的事情。好像有某种闪闪发出白色亮光的
东西,在炮烟之中蠕动。它拥有珍珠表面巨大化的色
彩和光泽。
“少校,天气急速变化了。”
头顶上的云层,以极惊人的速度压迫而至。白色
云层布满了天空,其下方涌人了灰色的云朵,然后在
与地面交界之处堆满了乌云,似乎马上就快有豪雨
的倾向。
才看见豆大的雨滴往自卫官们的安全帽上拍打
面来,不一会儿的工夫,铅色的雨帘封锁住整座演习
场。
闪电打破了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落雷声掩耳
而至。自卫官们均大惊失色。因为在高原上:再也没
有比意外落雷更可怕面危险的状况了。
“撤退!撤退!”
带着惨叫的命令传来,自卫官们纷纷抛下安全
帽及枪械,伏倒在地上。大雨拍打着他们的身体,强
烈的程度使皮肤感到疼痛。
在电光交加的倾盆大雨中,或许有人注意到,有
一道白色闪光呈直线状往上方攀升面去。但是,一直
等到上升至天空上方的时候,才听见一名自卫官大
叫。
“喂,那是什么东西!”
好几个人的视线,均集中在黑暗上空的一角。他
们看见光亮。不是闪光,也非光球。光线弯曲成一条
闪烁发亮的长大带子。空中又震响了一声巨大的雷
鸣,使他们再度掩耳趴下。但是,却无法移开视线。
“龙……?”
“怎么可能,那不是人幻想出来的动物吗?”
在一阵讨论之中,大家争得面红耳赤。
“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吧!不是吗?”
期待否定的声音,所得到的回应是惊惧的沉默,
连缓和情绪的余地都没有。
长大闪耀光辉的龙形物体,翻腾于空中,并从天
空的一角靠向前来。被豪雨拍打得连呼吸都有困难
的自卫官们,陷入茫然自失的状态,也有人嘴里念着
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神名。大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不知该如何是好。平常在这种情况下,上级主管会板
着脸下达适当的指示,但此时无线通讯器却寂然无
声。这是因为落雷及电波的产生,干扰到无线电的通
讯能力。
雨势又增强,变得猛烈难当。
当龙向前方伸出两爪,从其掌间迸裂出青白的
雷光。在黑暗底下发出白色闪光,转瞬之间,遭遇数
百万伏特雷击的装甲车,随着打隆爆裂声,吐出红色
火焰。
在一片几近黑色的灰色世界中,有好几处闪烁
着红光,一个接一个地闪动,并再次引爆。
从雷击中死里逃生的自卫官们,才以半生半死
的模样爬出着火的装甲车,这次又陷人在泥泞中挣
扎的窘境。火刑之后,又以水刑伺候,真不是开玩笑
的。
此时,自卫队的指挥所里,好不容易才在空中发
现龙的踪迹。经过好一会见的虚脱,呻吟声和喘气
声,盖过了雨声。失去知觉又苏醒的士宫,一把抓起
麦克风。
“射、射击!”
传来的几乎是衰嚎声。这道命令并没有接通,或
许是因为各人的恐惧感,引起反射行为吧!
接着,战车炮弹咆哮。对空机关炮似乎与之互相
呼应地,在黑暗的空中划出火线。
龙的巨体上,散开了数道火花。
“命中!”
欢呼也只有一时而已。龙丝毫没有受伤,只是在
空中翻转一下它那长大且奇异优美的姿态。
电光化作巨大的枪,直奔地面而来。
地上先是奔出火光,接捶而至的是轰隆声及黑
烟。陆上自卫队在二秒钟之内,损失了十辆贵重的制
式战车,以及四门对空机关炮。如果防卫厉的那些文
官知道的话,也会当场昏倒吧!
至于查阅演习的制服军官们,连晕倒的机会都
没有。他们在强风吹拂得摇摇欲坠的帐蓬里,被刮进
来的雨水淋得像落汤鸡,发不出来一点声音。虽说有
对付苏联军登陆时的作战策略,但是碰到要对抗幻
想上的巨兽时,就……。
只有船津忠岩一个人,泰然傲慢地端坐在椅子
上。
“你看那个。龙王终于觉醒了。而且是最大最强
的龙,北海的黑龙王啊!”
呆立于老人身边的陆将,竟然也出不了声。他那
双看着老人侧面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和回避,而非感
叹及畏敬。他只是从老人的权威得到保证,被指派掌
管武器产业的俗物,正因为如此,而得与常识结缘。
他虽然在权力与权威上,崇拜这奇怪的老人,却深深
地感受到更甚于此的毒素,而想从老人身边离开。
由于产生异于常理的电波现象,所以无法取得
与外界的联络。更违反常理的是,交错的暴风雨和豪
雨,丝毫不见其转弱的迹象。
有一名校官激动地出声。
“这种急速变化的天候,实在难以常理判断。演
习应该中止!”
虽然是最适当的意见,时机却完全不对。陆将强
忍住打倒对方的冲动,随即下达命令准备直升机。陆
将对着目中无人,正端坐于帐蓬一隅的老人进言。
“请即刻疏散。大量的水正涌进这块洼地,如此
下去,所有的人员都会溺水。”
眼见老人毫无反应,陆将又提高音调。
“大人,就像刚才说的,请移驾至安全的场所。”
哪里才安全,也并不肯定。总之,先这么劝诱吧!
“天候差啊!这不是好事一桩吗!又不是打棒球,
远足郊游,而且谁说只有晴天才有战争的!
陆将使出浑身的勇气。
“大人,您教训的是。但是,这最终只不过是一场
演习,不能因为天候差就闹出人命啊!如果出了人
命,新闻媒体再宽容,也会找借口咄咄逼人大肆挞伐
的啊!”
“你只是爱惜你自己吧!看见那边战车的惨状吧!
早就已经出人命了!”
老人冷笑,招手叫随侍身边的专属医生,不知道
命令些什么事情。医生从黑提包内取出玻璃盒,用黑
色塑胶管缠着老人的手腕,做静脉注射。陆将凝视着
其悠然的姿态,两眼闪过一道极为厌恶的光芒。
“活到九十岁就够本了,还这么在意健康!”
陆将的眼神仿佛这么说。
在狂风乱雨中,龙堂家三兄弟为了寻找姑丈一
家人,四处奔走。
“这么强劲的风势,都是余的能力造成的吗!”
“或许吧!说不定余本身就是那老头所指的神龙
如意珠!就是活生生的气象兵器,会走动的台风哪!”
风雷雨不断尽其所能地咆哮。声音不得不随之
增大。
“如果余想要的话,恐怕整个东京都将成为水乡
泽国了。相反地,也有不下半滴雨水,酿成沙漠的可
能性。即使一直以怀疑主义自居的我,眼前所目睹的
一切,也逼得我不得不去相信它了。”
“以后要尽量避免惹火那小子。”
终嘴里念念有词,他和两个哥哥处境相同,浑身
都是泥和水,衣服有数处破裂,好像热带雨林的游击
队一般——这么形容似乎是太过浪漫了。
天地陷入一片黑暗混沌,偶尔闪动的电光,是唯
一的光源。始登上了小山丘,吹着半走调的口哨。
“哇!这真是人间绝景……!”
宛如黄河决堤的澎涌浊流,正在他们的跟前扩
大。演习场上起伏不定的地形,顿时形成了无数的河
流和小岛。如果雨照这样一直下不停的话,大量的积
水将蔓延至富士山东木棍一带吞噬掉邻近的诸城市
吧!
“要趁早救出茉理她们,还有,如果不把余变回
人形,灾害不知还要扩大到什么地步哪!”
“所谓‘余的大降水’!”
终欲以此媲美于诺亚的大洪水,但两位哥哥却
一点也不感动。
总之,在这个时刻,最具有充沛行动力的,还是
龙堂兄弟。这才是证实他们非常人的证据,而对他们
而言,因为没有来自火炮及战车的人为攻击,着实轻
松了不少。
另一方面,自卫队员的心情,当然是轻松的反
面。“放弃战车!走出来疏散!”
命令一下达,战车里的人员为免于溺死,纷纷爬
出车外跳进水里。
“可恶!自卫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被招募的军
官给骗了。”浑身浸满泥水、悔恨及擦伤的自卫官,和
始一行人擦身面过,却完全丧失了向他们盘查的力
量。
富士山的踪迹完全看不见,占据整个视野的,尽
是乌云和风雨。然后,强烈的闪光与雷鸣,偶尔照耀
着昏暗的世界。
被水里不明物体绊住脚,经察觉是不幸溺死的
自卫队员尸体时,就连连稳重的续,也只能抚然以
对。
“再这样下去,我们也会淹死吧!还是,我们也会
变身成余的模样?”
“你想变身吗?”
“最好是会、但是不要做。道理和喝、抽烟一样。”
“我认为是麻药。副作用很大的……”
始任大雨浇灌在头顶,自顾自地念念有词。
如果是梦境也罢,从其他的经验可知,么弟余拥
有最大的潜在能力,以及与其成反比的不安定的控
制力。勉强压抑下来的话是否不好呢!始深信,如此
压抑隐藏都是为了余。但是,是否应该更开放地对待
他,让他提高控制力!
“晤…续,我们是不是不可救药的人类!”
“嗯,大致是吧!”
“……真老实的回答,多谢了!”
正当始嘴里嘟嚷之际,终出声引起兄长们的注
意。他指着雨帘的另一方,有一辆看似无任何特征的
小型客货两用车。
“茉理她们会不会在那辆车上?”
“干得好,终偶尔还蛮管用的嘛!”
“具体一点嘛!嘴上说说,多没诚意。”
“形式化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破灭的。”
这辆车的大半个车体,均浸在浊水里。司能是从
原本放置的场所漂流来的吧!
他们无视于水压,强行卸下车门后,被关在车内
的人动了动。取下塞在嘴里的东西,本想解开将双手
反绑于背后的绳索,因嫌麻烦干脆扯断。
“茉理,你没事吧?”
一直都很坚强的表妹,这时也只是点点头不出
声。始安心地松了口气。一直抱者担心那个老人恐吓
要他们面对遗体的恐惧感的,不只是续而已,连他也
一样。把穿着牛仔装的茉理抱到车外,接着是姑妈,
最后才松绑姑丈。在离开车身之际,被雨水、泥泞弄
得活像个难民,也是情非得已的事。
“姑丈,您没事吧!”
虽然很勉强地这么说,还是伸出手去扶持。但
是,姑丈却甩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
姑丈的双眼失去了理性的光辉,充满着愤怒和
憎恶,恐惧与厌恶。这恐怕是他生平头一遭这么大声
喊叫。
“姑丈……”
“别碰我!也别碰茉理!我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
和你们有任何关联!”
姑丈在风雨中歇斯底里地怒吼。本想踩着地面
发飙,但是溅起了泥水,掉进口里,吐掉泥泞之后又
大吵大嚷。
“为什么我非要这么倒楣不可!我从大学毕业以
来三十年间,就一直为学院卖力。还有谁比我更关心
学院的未来?你说呀!一群人簇拥而来勒索我,你们
就…就这么高兴吗!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说看
啊!喂!”
“我明白了!回家吧,姑丈。”
虽然带着无奈的叹息声,始却是认真地安抚着
姑父的狂态。
“学院是姑丈的。古田议员也死了,请姑丈照自
己的理想去经营学院。我也要辞去讲师的职务,只要
你允许弟弟们继续留校,我不会主张任何权利。等您
冷静下来再慢慢商量吧!”
姑丈终于闭口,突然以恢复理性及盘算的眼神,
注视着自己的外甥。
龙堂兄弟守着茉理一家人,暂时找寻没有淹水
的高处。始拉着茉理的手,续则牵着姑妈,终则狠狠
地推着态度已软化下来的姑丈。
“这下可好了!传奇小说变成怪兽电影。接下来
一定是太空宇宙船登陆富士山麓的场面!”
“你就坐宇宙船走吧,有完没完啊!终。”
丢下了这句话,续接着和哥哥窃窃私语。
“余——如果那条龙是余,应该不会被大炮击毙
吧!”
“担心也没用啊!”
对始而言,他更担心又死了更多无自卫能力的
自卫官。他们不只是缺乏实战经验,又有龙(!)和暴
风雨环伺在侧,想必一定也束手无策吧!外界也必定
无法伸出援手。究竟,这暴风圈还要扩大到什么程
度?
没有被水浸到的山丘,浮现在一片灰色的视界
中。那里是自卫队的干部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避难
场所。直升机因为旋风而无法起飞,帐蓬也倒了下
来,有些人勉勉强强从地势低洼处爬上来,保往了一
条小命。但是,老天爷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突然袭来最大的电击。数干万伏特,或是远在其
上的放电能量,形成巨大的光箭,直劈大地的一角。
强烈的热柱耸立于地上,足以粉碎耳膜的巨声,
刮破了大气。本来应有数十人在惨叫的,但是却没任
何一个人听得见。
在终的身边溅起了泥浆。从脑门到脚遭电击贯
穿的尸体,被扔得有数十公尺之高。
靖一郎姑丈倒在山丘的斜地上,翻着白眼昏死
过去。姑妈看到丈夫倒在身旁的模样。
“真没出息,竟然比女人先昏倒!’’
不留情面地批评之后,自己也跟着失去知觉。
“这就是姑妈的本性。”
终嘴里嘟喉着,茉理的呼吸有点急促。
“我也想干脆昏过去算了!”
始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没说出来。反正,先
把昏倒的姑丈,姑妈扛到山丘的斜坡上躺下,并采取
不被泥土窒息的姿势。
又进出一道新的雷光。
雷光中,浮现出船律老人的身体。老人的衣服被
烧得焦黑,很明显地,他是被落雷击中了。尽管如此,
老人仍昂然抬头,宛如在瀑布下修练的老憎一般,稳
稳地站在一直下不停的雨中。
他把视线移至笼罩于黑幕中的天之一角,凝视
着闪闪发光的龙姿,甚至露出无声的笑容。
只能说这是一幅怪异的光景。
绿草焦黑。大地干疮百孔,数具半焦黑的尸体,
惨不忍睹地暴露在旺风暴雨之中。这些都是为这次
演习的成败负有责任的人们。
到这步田地,勉勉强强存留下来的自卫队的指
挥系统,在此刻也已经消灭了。饱受风雨摧残的自卫
官们,失去集团中应有的秩序,不过成了“健康的难
民”。因此,这些为了生存而拼命进行三种运动竞赛
的人,大部分也都不知道,那位暗地里支配日本政经
界长达约半世纪之的老人,已经死了。
照理说,应该是死了。
续奔驰于泥水倾泄而下的山丘斜坡上,始虽发
出制止声,缤只是回头闪过笑容,驰聘于骤然形成的
滑水道上。
天空上的巨龙,仿佛在高处注视着老人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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