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个饥饿的时代。

我们村前是大海，海水清澈，环境幽雅。有帆船经过，水鸟飞翔，岸边是一片白茫茫的沙滩，那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

春天我们一家七个小孩，没事的时候，就到沙滩上去玩耍，偶尔也做了一些恶作剧。最经常的工作，就是在路边挖一个深深的沙坑，然后用茅草和篾块盖了，再用沙掩护起来。之后，我们跑得远远的，就等人路过时，掉进去。

有一次，居然是在批斗会上用竹鞭抽搭我爸爸的男人的女儿，她从外婆那里回家，提着个绿口袋，正跌在我们给她安排的地方，她扑在沙路上，哭闹着，不停的说：“我的蛋，我的蛋…….”待她回家，我们走过去，一看，那里全是蛋黄，我灵机一动，把它全包了回去，用清水使劲搅拌，整了一大盆，然后在锅里添了水，蒸了很久，果然如我所想，上面的是蛋，下面的是沙。那味道比白泥巴好多了。

后来，我常常到沙滩上等提蛋的路过。

又是一个艳阳天，远远的见一个衣着破烂的妇人。在沙滩上，烧火。我觉得奇怪。就做贼似的，走了过去。近了些，我闻到一股肉香味，她正在烧烤什么，长形的，我想肯定是鱼了……

唾液如泉水一般，直往上冒。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的头部。凭经验，我知道，女人总比男人善良，只要她不发怒……

我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并向她移了过去。肉香袭人…..

她听到了脚步声，回过了头，张着烟熏黑污的嘴巴，向我微笑了一下，现出黄黑的，缺了两颗的门牙，和被饥饿瘦削成的老树皮似的皱脸。

我知道，她向我在问好。我也附和着，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当我走近她时，我惊愕了。她烧烤的不是别的，而是她临家儿子的尸体，比我小两岁。他是昨天饿死，下午才埋到这沙土的。

我心中突突腾腾，恐惧异常，喉咙似乎在泛呕，在痉挛，似乎又被堵塞住了，出不了气。

她举着他的手，另一端伸向了火焰。转过头说道：“想吃吗，膀子上的肉多，很嫩。很香。”

“等一会啊！”……“就快了！”

我早已哇哇地呕吐不止，肚里冒出的酸水和因呕而出来的泪水，冲撞着，闷呛着鼻子，我拔腿就跑了，后面仿佛跟着鬼魂一样。

那年，我经常做恶梦，说胡话，院子里有个算命先生，说我遇上鬼了。可爸爸不信，因为他学过医。

那个女人，就是癞疥的女儿，癞妹崽的，在很久的后来，成了我的婆娘。一个疯子。

那时，她常常唱起自编自演的歌谣：

人肉香

口水流成大长江

人肉甜

今年吃了盼来年

人肉嫩

轻松入口好精神

人肉酸

牙齿舌头很喜欢

人肉人肉香

你吃我吃不开腔

人肉人肉甜

你吃我吃不放盐

人肉人肉嫩

你吃我吃不费劲

人肉人肉酸

你吃我吃传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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