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节,朝廷举行盛宴,招待前来洛阳过节的王公亲贵和洛阳二品以上的官员,一些已经退离的勋臣宿老也受邀出席宴会。诺大的正阳殿上密层层摆满了食案,案上摆着各色的时令水果和点心。王公朝臣们相互谈笑招呼,太监宫女在大殿往返穿梭着递送茶水手巾,一片忙碌和煦的景象。
随着三声静鞭,大殿上瞬时安静了下来,武媚娘在一帮宫女的簇拥下从后殿转了出来。满殿朝臣一齐跪倒,山呼千岁,武媚娘在澹台上立定,神态自若,面带笑容,扬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后娘娘!”群臣道谢起身。
“今日端午佳节,诸亲王也齐聚洛阳,与群臣欢宴,实属难得,今日众卿就开怀畅饮,晚上还有牡丹花会,好好热闹一日。”武媚娘说道。
“谢皇后娘娘!”众臣纷纷落座,随着当值太监一声吆喝,太监宫女们端着酒菜鱼贯着从殿外进来,一盘盘一盏盏的布置在食案上。
按规矩,酒菜上齐后当由武媚娘举杯提议共饮,酒宴才算正式开始。可未等武媚娘举杯,魏王李泰就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面向众臣高声说道:“诸位,今日群臣聚会,我们兄弟中独缺皇上一人,本王提议,第一杯酒祝皇上早日康复,万寿无疆!”
李泰此举属于明显的逾越规制,下面群臣面面相觑,端着酒杯不知该不该应承,长孙无忌率先起身应和说道:“臣祝皇上早日康复,万寿无疆!”
接下来是几个老臣起来应和:“------,万寿无疆!”下面又有臣子起来稀稀拉拉的应和。
武媚娘不动声色的举杯朗声说道:“祝皇上早日康复,万寿无疆。”
满殿群臣这才轰然应和:“祝皇上早日康复,万寿无疆。”
武媚娘与李泰不经意间交手了一个回合,却是武媚娘明显占了上风。李泰并不落座,站在原地说道:“本王与当今圣上一奶同胞,情同手足,自我离开长安已经八年未见。听闻皇弟身染沉疴不能理政,本王忧心如焚,常常彻夜难眠,泪水沾巾。唉!皇上年不过三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因何到此境地呀。荷荷荷荷。”李泰说着,掏出汗巾拭泪。
他说的情真意切,不少朝臣被其所感,也不由得面色悲苦,有的还流出眼泪。
李泰突然变了脸色,指着长孙无忌厉声说道:“长孙无忌,你身为首辅,致皇上疲累若此,你可知罪!”
长孙无忌慌忙跪倒,说道:“老臣知罪。老臣辜负先帝托付,没有照看好皇上,老臣罪该万死!”
李泰突然发作长孙无忌惹得朝臣面面相觑,不由对李泰生了敬畏之心,武媚娘微笑着看着二人表演,一语不发。
李泰缓和一下语气说道:“你起来吧。作为先皇托付的老臣,你当日日问候皇上,一切秉承皇上的旨意行事,不可因皇上病重就生了轻慢的心思,否则,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是!可是、可是!”长孙无忌一脸委屈像说道。
“可是什么?你身为首辅说话怎么如此吞吞吐吐,今日当着诸位王爷还有满朝臣工你要把话说明白!”李泰喝道。
“老臣无能,老臣已经近半年没有见到皇上了!”长孙无忌泣声说道。
“臣等也许久未见到皇上了。”长孙无忌身后几个老臣也纷纷跪倒说道。
“哦!这是为何?诸位都是朝廷重臣,难道连探视皇上都不成吗?”李泰故作惊讶的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王怒气冲冲的起来质问道。
“对呀,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把皇上封闭起来了不成!”淮南王起身叫嚷道。
“我们要见皇上!对我们要见皇上!”一群皇室宗族的人纷纷起身叫嚷。
洛阳王李元庆和郑王爷只是频频点头,却不起身叫嚷。直到此时,满朝文武才明白李泰他们是冲着皇后来的。除了几个长孙无忌的铁杆亲信跟着吵嚷外,大多数臣子都冷眼旁观。
武媚娘一直微笑着看着听着,一语不发,仿佛在看把戏一般。
就在此时,只听殿口有人一声暴喝:“朝堂重地,谁在大声喧哗!”话音未落,只见严子期一身金甲腰悬佩剑昂首挺胸进了大殿。大殿一下安静了下来,几个跟着叫嚷的大臣吓的赶紧坐下。
李泰却面不改色,厉声冲严子期说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本王咆哮,你活腻了吗!”
严子期怒道:“皇上驾到,魏王爷居然不跪,你要造反吗?”
“皇上!”“皇上!”众人听了严子期的话不由纷纷回头张望,只见李治身着一身休闲的装束,立在殿口,身后跟着秦开山和尉迟孝亭两位将军。众臣惊得纷纷跪倒,高呼万岁。李泰脸色煞白,狠狠的瞪了一眼长孙无忌,也屈身跪倒行礼。
李治慢悠悠的从大殿中间走到前面,站在诸王对面说道:“各位王兄平身,众卿平身!”他说话还有些底气不足。
武媚娘走下澹台,殷勤的扶住李治说道:“皇上身体尚未痊愈,怎么来了?”
李治笑道:“我在外面散步,隐约听到这里面吵嚷,这才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吗?”
武媚娘柔和的说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几位王爷对皇上想念得紧,想见见皇上。”
“哦,好呀,那朕是来对了,这岂不全见到了吗?”李治微笑说道。
李治公然露面,李泰和长孙无忌的密谋算彻底破产了,李泰赶忙装出一副关切的表情,问候说道:“皇上,臣听说皇上龙体欠安忧急万分,这才赶来洛阳相见,如今看来,皇上身体已无大碍,臣可以放心回幽州了。”
这李泰当初是李治皇位的竞争者,李治一直对他不放心,此时如何肯放他走,李治笑着说道:“诶,王兄好容易还朝,就多待些日子,咱们兄弟也好朝夕相处。严子期,你管着洛阳府,给魏王好好选一处府第安置,不得有误。”
“臣尊旨。”严子期说道。
李治看到一旁低头不语的洛阳王李元庆,张口问道:“王兄,安平小公主的婚事如何了,因何这么久没有消息,朕可是惦记讨杯喜酒喝呢!”
李元庆赶忙躬身行礼说道:“承蒙陛下垂询,小女身体染恙,迁延日久,以至婚期拖延,臣回府就立刻布置奉旨完婚。”高宗李治当初亲自给安平公主和秦开山赐婚,可是安平公主心系田浩,以生病为由将婚期一拖再拖,李元庆渐渐看出端倪,只是皇命在身,不敢推辞,如今被皇上问起,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武媚娘上前说道:“皇上,这大殿人多嘈杂,不如在配殿重置酒席,您与诸位王爷话兄弟之情,众臣也好接着饮宴,如何?”
“好,就这么安排。”李治爽快的说道。
太监们一阵忙乱,在配殿布设酒席,李治领着诸王公到配殿去了。正阳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众臣知道今天的事情还没完,都心怀忐忑的等着下文。长孙无忌低着头,黑着脸,他知道自己这次输的很惨,不过出头的是魏王李泰,武媚娘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武媚娘面色深沉望着下面,她得知长孙无忌他们的密谋以后,就缜密的做了准备。其实经过两个多月的静养,李治的身体表面上已经康复了,但是身体机能却大多永久不能恢复了,尤其是男女之事,就是靠密药也无法支撑,不过这一条御医们却没敢告诉李治,只是说他还需要静养一些时日,所以李治也只能“安心静养”,没有对外张扬。当武媚娘向李治汇报了长孙无忌勾结李泰意图篡夺皇位的时候,李治一下就被激怒了,他决定公开露面,配合武媚娘挫败李泰的阴谋,这才有了刚才那“巧合”的一幕。
武媚娘招呼众人继续饮酒,她指示一个太监拿着一个信笺从右手挨个席位的传阅,每一个看完信笺的大臣都是脸色骤变,坐在左手的长孙无忌不知那信件内容是什么,可是看那些大臣的神色,肯定非同小可,而且很可能跟自己有关。他偷眼看了一下武媚娘,武媚娘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他心里不由的一颤,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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