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田浩认真思考着同贡嘎的那一番交谈,思路逐渐变的开阔起来。自己在边关的责任不光有军事、政务,还有一个外交呢。这些年以来,突厥仗着兵力强盛,欺压和盘剥周边诸国,这些小国慑于突厥的淫威不敢反抗,但内心里未必就屈服了,如今突厥势微,大唐在西域的影响扩大,如果趁这个机会利用西域各国和突厥的矛盾,孤立敌人,建立对付突厥的联盟,则对于大唐的边疆稳固极为有利,正所谓是以胡治胡之策。
具体到吐谷浑一事,那吐谷浑国王铁心附从突厥,如果自己出兵讨伐,引起两国的战争,那其他西域诸国恐怕会对大唐生出疑惧之心,可是如果任由吐谷浑封境,断了西域商道,那大唐也要遭受损失,田浩颇有些为难。
思虑了半日,田浩将遇到吐谷浑公主一事以及自己对周边诸国开展外交活动的一些想法通过书信分别向武媚娘和李世作了详细的汇报。另外,他迎娶依里罕部明珠公主一事朝廷一直没有批复,再拖下去恐对腾格尔汗王不好交代,田浩在给武媚娘的信中只得又再次催促。
仅过了八天,朝廷的旨意就到了,允田浩以朝廷宣抚使的身份处理边关的外交事务,根据需要可便宜行事。武媚娘和李世的书信也同圣旨一并到达,李世在信中肯定了田浩利用外番孤立突厥的想法,他将大唐同周边诸国交往的一些历史情况倍细说了,给田浩提出了几条外交方略,叫他量势而行。武媚娘在信中却絮絮说了朝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将自己如何艰难困顿诸般苦情发泄了一通。在信的末尾,武媚娘谈及迎娶明珠一事:“将军英武,功勋显著,外番女子仰慕将军威名,恐多有投靠。将军依香叠翠,适意快活,恐乐不思蜀矣。本宫夙夜辛劳,日夜与案牍墨香为伍,神形憔悴,羸弱不堪,早不为将军所系,奈何!将军所提迎娶南蒙郡主一事,还须暂缓。如今突厥未除,将军就临阵收妻,其他将领有如严子期等如纷纷效法,则边关难重至矣。”田浩搁开书信,不禁有些得意:“这武媚娘分明是在吃老子的醋呢!”
有了朝廷的旨意,田浩心里有了底数。这一天,他离开云州赶赴黑山城视察。黑山城经过近一年的建设,已经颇具规模,城墙高厚,街道宽敞,笔直宽阔的沥青石路纵贯南北东西,街道两边店铺林立,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和煦非常。在城北是连营数里,里面尘土飞扬杀声阵天,却是严子期正在练兵。
眼前的一切让田浩非常的满意,看来自己不在的时候,这里的文武官员都在尽职尽责。田浩回到自己在黑山城的行辕,稍事休整了一下,关文胜、严子期、尉迟孝亭等人就闻讯赶来了,众人与田浩关系亲厚,相见甚欢。田浩在府里摆了酒宴,与众人边吃边谈。关文胜如今已是安图太守,他向田浩汇报,如今黑水城贸易繁荣,形势安定,关税厘金和市场的收项十分可观,各项政务推行顺利。严子期汇报了安图府军的情况,几个月来,全国各地前来投军的勇壮之士甚多,如今安图府军四万员额已满,士气也很高,从草原六部购来的军马牧草齐备,已经具备了同突厥野战的实力,只待来年春暖,就可以发兵攻打黑水城了。听了这些好消息,田浩甚是满意,众人尽欢而散。
当天下午,田浩睡醒午觉,赖在炕上醒盹不起,李祥进来报说有人求见,正说着,莫兰公主已经径直闯了进来。莫兰颇不客气的冲李祥说道:“我见你家将军就不劳烦你通报了,那么麻烦,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李祥不急不恼的微笑着看田浩,田浩示意他可以下去。
莫兰一屁股坐在炕上冲田浩说道:“上次说的那事已经过了快半月,也不知你想好没有,须得给我个明白回话。”
莫兰一脸稚气,话语之间也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田浩正闲得无聊,现成有个女孩来了,存心逗弄,于是愁眉苦脸说道:“公主有所不知,我乃朝廷命官,这么大的事情个人作不了主,没有朝廷明旨,不敢妄动啊。”
“亏你还是个大将军,却这般婆婆妈妈的,岂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算了,反正我不日就要回去,父王若真的送我到突厥去,到时候我就死给你看,看你急也不急。”莫兰年幼,自幼生长在王宫之中,颐指气使惯了的,她倾慕田浩的英武风采,内心里认定了他也会同样的在惜自己,所以竟拿此话来威胁。
田浩调笑问道:“你我不过数面之缘,也不相统属,让我冒着杀头的危险帮你总得找个理由才行吧。”
“这?”莫兰公主一时语诘,思量一下确实是这个理,人家凭什么帮自己呢?她眼珠一转,已经有了计较,忽然俯身凑到田浩眼前,趁田浩愣神的工夫努嘴在田浩腮边轻吻了一记。田浩不觉红了脸,心跳也快了起来。
莫兰也红了脸,逼视田浩说道:“如今我已吻了你,那你就是我的驸马了,说不定我还会怀了你的孩子,反正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否则,你就是个懦夫、负心汉!”
田浩听了莫兰稚嫩之语,不觉好笑,又觉此女心地纯良也不忍再逗她,伸手将她拉在身边坐了,说道:“好吧,我不当懦夫,不过该如何帮你却还要有个章程。”
莫兰说道:“这个我却没有想好,只要你肯帮忙,贡嘎舅舅他们自会同你商量的。”
这是李祥在门外大声说道:“禀大人,吐谷浑商人贡嘎送拜帖求见。”
“啊,来得正好,请到客厅接见。”田浩应道。
田浩整好衣冠,带着莫兰公主来到客厅,同贡嘎等人见礼落座,一番寒暄田浩才知道,原来贡嘎他们是随着田浩一起到的黑山堡,因田浩迟迟没有回音,知他为难,也不好相催,那莫兰公主担心姐姐的安危,心急之下自己偷跑出来见田浩,贡嘎这才跟着找了来。
莫兰得意的冲贡嘎说道:“舅舅,方才田将军已经做了我的驸马,他已答应帮我。”
贡嘎一惊,看莫兰公主衣衫齐整,仪容整洁,方知无碍。田浩不觉有些脸红,干笑一声解释道:“我确实有心与贵国联手共同抵御突厥侵扰,至于驸马什么的,这个,这个公主尚年幼,却做不得准的。”
莫兰公主听了顿时急道:“什么做不得准,刚刚说好的,你却要反悔,我不理你了。”说完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贡嘎身边的从人赶忙跟了出去。
田浩尴尬的一笑,贡嘎却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却假装误会了,他起身冲田浩一揖说道:“没想到我家公主已经和将军定了终身之约,正是英雄美女千古佳话,老夫恭贺将军。”
田浩面色通红,急忙说道:“右相不要误会了,公主年幼,儿戏之话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诶,终身大事怎能儿戏,既然是说出了口,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将军帮助我们也就有了依凭,还望将军不要推托。”贡嘎故作严肃说道。
田浩暗叫贡嘎狡猾,笑笑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答应了帮助贵国,还请右相拿出个章程来。”
贡嘎沉吟说道:“我王性情儒弱,对突厥倚赖惧怕,如今把长公主软禁起来,并且迁怒于王后,所以与将军携手,这中间恐还要有些波折。”
“恩。”田浩应道,也觉得此事颇为难办,难就难在吐谷浑国王倾向于突厥,自己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兵吐谷浑,按这个趋势,自己通过吐谷浑建立贸易通道的也很可能被阻塞。
贡嘎为难的说道:“其实我一直同国内保持着联络,王后和左相等都有意劝大王退位,但此事风险极大,即使成功了,大王无子,由谁来统领国家也是个难题。”
贡嘎说的客气,但是田浩也听得出来,他们打算发动政变逼国王退位。如果自己搅进去,一旦事情失败了,恐怕会引起两国的争端。田浩沉思片刻说道:“如果能成功直接由多丽王后监国就是了,由女子统治国家也不为不可。可虑的倒是劝国王退位你们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朝臣和百姓对大王屈服突厥也多有不满,只是宫廷侍卫和王庭驻军全由国王的亲信掌控,所以要想达成此事需要借助将军之力。”贡嘎说道。
“此事恐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各自回去再仔细筹划一番再说吧。送客。”田浩端起了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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