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天已经感到日本侵略者犹如秋后的蚂蚱,起码到目前为止,人民的反抗浪潮正在使敌人焦头烂额——尽管日寇还在做垂死的挣扎。同样,那些昔日曾被奴役的人也在步入一条崭新的路,日寇往日的辉煌已不复存在。毋庸置疑,今天的中国到处充满了向日本侵略者讨还血债的呐喊和强有力的反击,对于饱受战争煎熬的人民来说,要想生存下去,只有驱逐日寇这一条路可走。
“敌人的行动时间虽然没有一定的规律,但我们可以在那条唯一的通道上等它。你看这样行不行,袭击车队的事我来负责,搬运车上东西的事就由你负责。容慧呢,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又有一些经验,就由她负责群众的转移工作,村里妇救会的女人一个个能着呢。隐藏东西的任务就交给崔大个和小林子他们吧,这次行动搞得好,我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显然,张震天是有不惜一切把敌人全部消灭,并且把车上的东西搞到手的决心的。
听到张震天如此周密的计划和那坚定的声音,似乎他已成竹在胸,尽管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华龙却被深深地打动了,他跳下地,把张震天拉到炕沿坐下,说道:“打仗我在行,您怎么让我躲在后边呢?”华龙说到这儿停住了,他感到应该先了解自己人的战斗力如何,于是他问:“张叔叔,您还是说说咱们这边一顶一的能有多少人?”
“好。”张震天脸上的凝思很快消失了,他看出华龙对隐蔽于农民之中的这股力量还不摸底,便微微笑了笑,爽快地说:“我就给你说说,这几年上山参加抗联的有三十七个人,到南边去的也有十几个人,眼下能召集的还能有六七十人吧,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一顶十的,要说一顶一的嘛,你从这村里任意挑一个出来,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他们都不白给。”
华龙打断张震天的话,说道:“他们的身手怎么样?咱们面对的可不是那些草包伪军。”
张震天知道华龙的问话意味着什么,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肯定的口吻说:“这你放心,种田他们是好手,打鬼子他们照样是英雄。”
华龙直视着张震天紧逼着问:“武器怎么样?”
张震天张开嘴大笑,刚笑出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嘴,他感到华龙提出的问题荒诞至极。“赤手空拳去和武装到牙齿的鬼子拼,那是傻子的做法,我们手中的枪照样会要他们的狗命。还有,我们还可以动员一到二百身体好的乡亲把缴获的东西暂时隐藏起来,只是不知道那些龟孙子运的是什么东西。至于咱们的人你放心,他们差不多天天和鬼子打交道,早就过腻了奴隶般的生活,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他们都会舍生忘死地站出来,当然,我会找那些最信得过、最可靠的人。”
华龙打量着昏暗中的张震天,他很惊讶,惊的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他竟还这样神态自若,对情况的了如指掌和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他觉得如此稳重、深知大众心里,对时局的正确判断,对革命事业如此耿耿忠心的老人是完全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于是,华龙兴奋地说:“这样看来,后天此时就是石井老鬼子唱丧歌的时候了。不过,我们还得和大伙把细节研究一下,集思广益嘛。”
“好,我这就去召集人,你先歇一会儿。”说完张震天把华龙按到炕上,出屋反手把门扣上,立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这天夜里,在烟雾中,在人们激烈的争论中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夜让华龙对农民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层。
白天也是在紧张中度过的,探来的消息和以前所掌握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准备工作都在有序地进行着。华龙对此很满意,因为在他看来,这次战斗不仅仅是一次报仇,也不单纯是为了弄清一个问题,最关键的是,这些始终处于一种忍耐,被奴役的人终于从垄沟里走出来,敢于用手中的武器直面凶残的日寇。
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吃过饭,张震天领着华龙和几个骨干又各处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直到认为没有漏洞时,约定了出发的时间,这才返回各自的住处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那场惨烈的战斗。
曙光从窗户、门缝钻进来,当华龙被轻轻的谈话声惊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他连忙跳下地,从窗户往外望去,只见农家烟囱里炊烟缭绕,鸡鸣声,狗吠声不时传来,道路上已经有人在匆匆地走动,空气中一种清新的花草的芬芳随风飘荡,好一幅美丽的田园景象。
“起来啦。”张震天端着饭走进来。“震声,来,先填饱肚子。”
几个玉米面饼子,一碗稀粥,还有两条清炖鲤鱼,华龙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连忙接了过来。“好丰盛的早餐。”
张震天反齿相讥:“要是天天能享受到这样的早餐,哪怕一星期享受一次,也不会去造反了,这是容慧特意给你做的。”
华龙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知道乡亲们的艰辛。“张叔叔,一块吃吧。”
“我用过了,自己慢慢吃吧。”说着,张震天走了出去。
华龙一点儿也不客气,像小孩子似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当华龙吃完最后一口饭,张震天闪身进了屋,华龙眼前不禁为之一亮。嗬,好威武,只见他腰扎一条宽皮带,左腰插一支手枪,肩背一把大刀,手里握一杆钢枪,俨然一位令敌心惊胆战的英雄豪杰,他上下左右把张震天看了个够,竖起大拇指,赞佩地说:“张叔叔,您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啊。”
张震天很兴奋,顺着话头说:“当然啦,只要需要,咱永远是一名战士。“
华龙也很兴奋,但他却转了话题。“我们该出发了吧?”
张震天看了看外面已经升起的太阳,说道:“好,早点儿进入状态没什么坏处,走吧。”
外面的世界此时又是一番别样的天地,湛蓝的天空,一轮红日悬在东方的半空中,几朵白云被微风托扶着悠闲地游荡着,冒油的黑土地被绿色和万紫千红装饰得绚丽多彩,几只蝴蝶在花丛间飞来飞去,一只鸟在枝头鸣唱着,几只燕子在空中一会儿攀升,一会儿俯冲,一会儿滑翔;一头牛耐不住寂寞,“哞”的叫出声来,那悠长、浑厚的叫声传出好远;邻家的婴儿在梦中被惊醒,哇哇地哭起来,清脆而响亮的童音给这宁静的早晨注入了新的生机,好一个柔和、美丽而又自由的空间。
因为心情激动,华龙显得格外高兴,走了一段路,他感到很热,便把上衣的扣子解开,任身边闪过的庄稼不时地把衣服往后拽,他看了一眼同样激动、脸上泛出红润面色的张震天,只见他威风凛凛,大步流星地往前赶去,完全失去了那个被生活所迫、整日与风浪搏击、满脸沧桑打鱼人的影子,华龙心里想:只要有仇恨,只有有充足的理由,任何人都可以上战场。
田野里已经有人在劳作,有给玉米铲草的,有扶着犁赶着牛起垄的,有在草甸子里放牛,放羊的,有的乘着天气不太热打猪草的,当然,也有一两个妇女领着孩子在挖野菜,这些人都各自认真地干着自己的活计,却懒得凑到一起说上一会儿话,好像乡下人成年累月就是这样活过来似的。
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机动车通过,就连往日时常出现的火车,马车也不见了,似乎同时都消失了一样,只有几只麻雀如往常一样,在路边的树上飞来跳去,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有时还会蹦到地上,小嘴一个劲地在地上啄来啄去地寻找着食物。
平静,大地平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任由一切生物在它的肌体上自由地生长。华龙随张震天潜伏在离伏击地点只有二十几米的庄稼地里,过了一段时间,张震天扭过头,对身边的华龙说:“习惯吗?”
“好几年啦,手直痒痒,这回我的宝贝又可以显威风了。”华龙拍拍手里的枪,说完四处看了看,情绪忽然间变得急躁起来,轻声问:“用不用和队员们再交待交待,还有,炸药不会失效吧?”
“你想看看队员的精神面貌,想试验一下炸药吗?”张震天用不满的目光看了看华龙,把两手指放进嘴里,一声口哨悠悠地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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