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穿着雨衣的人从那边的通道里走入雨中,没等走近干活的劳工跟前,他就喊着人的名字:“陆祥、陈瑞喜、万天宝……”十二个名字喊完,他才说出目的:“你们几个跟我到里面去卸车。”华龙听出那是他的表哥李耀祖。
十一个人站到李耀祖的面前,其中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走出队列,谨慎地说:“万天宝烧得下不来炕,即使来了里面的重活恐怕也干不了。”
听完这些李耀祖生气的骂道:“回去告诉他只要能喘气就得来为皇军出力,妈的,想钻我的空子。
说完,李耀祖的目光在劳工的身上转来转去,人们有的把头低下,有的背过身去,所有得人都害怕李耀祖喊到自己的名字。
华龙觉得老天给他送来了机会,他感到身上的血都在沸腾。机不可失,他必须行动,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讨好般地说:“表哥,万天宝确实病得不轻,派别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不是给你添麻烦吗,你看我能不能替他去干活?”
其余的劳工用不可琢磨得目光看着华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躲还躲不及呢,他倒自告奋勇地要到鬼门关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真是出人意料,李耀祖看看华龙,问道:“为什么你要去那,那可不是什么天堂。”
华龙避开李耀祖得目光,话里透出无知和奉承:“能为皇军出力,能为表哥解难,这是我的福分。”
李耀祖突然感到一丝的不自在,说道:“那好,你去吧。”
华龙有一种优势,一种视死如归的优势。他可以用生命的代价去撞开那道坚不可破的围墙,也可以用生命的代价去揭开萦绕在脑海中的那个谜。当然,他要付出代价,这代价也许是永久的痛苦,也许是真的会把生命搭进去,既然他选择了,有了拼搏的机会,他就决不犹豫,也决不后悔。
十二个人的头部都被戴上了柳条编的斗,斗如同打水用的柳桶一样,如同铁面人似的,只不过那是铁的,可以透出眼睛的帽子,而他们这些人戴的却是连一条缝隙也没有,又不敢摘下来的帽子。
一开始戴上,华龙感到特别的别扭,可是没有办法。他知道,进到里边干活的人,无论谁都必须戴上这样的行头,这是不准改变的。
华龙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模糊,只有一道微弱的光让他感觉到是在白天里,周围的一切什么也看不到。他试着用眼的余光扫视脚下,却怎么也看不到那片泥泞的土地,而柳条斗沿压在肩上似两条毒蛇在爬行似的,他想用手扶正还不稳定的柳斗,一声大喝后接着一阵剧痛在腰间,他分辨出那是枪托的杰作,只得老老实实地等着。大概是要进去了,一根的木棍塞到他手里,接着他的衣角被后面的人拽住。他听到了移动的脚步声,一个人在他的右边停了下来,恶狠狠地说:“你们记住,哪儿也不许看,否则杀了你们。”他听出这是日军小队长铃木的声音。华龙不敢再试探,对方的灵敏警觉打消了他侥幸的念头,只有默默地忍受着。这种神秘的举动和反常的规矩使人产生一种被愚弄、被鄙视的感觉,同时也使他一探究竟的念头更强烈了。
四周的黑暗和雨敲打柳斗的声响产生出一种恐惧感,华龙的思路飞快地运转着,他不停地在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一有机会就果断地抓住它,决不放弃。”
“走。“铃木小队长喊了一声,接着华龙手里的木棍在往前拽他,他明白,前头的人在往前走,他也该迈步前行了,重要的是他就要进入到食人魔窟的核心了。
华龙以及那十一个人像睁眼瞎子一样,一个拽着一个的衣角,在鬼子的引领下向鬼门关走去。泥泞的路很难行,这样的行路方式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遇到,甚至有一次后面的人踩了他的脚后跟,脚上的鞋差一点就被踩掉了。他心里盘算着路程的长短和走向,他甚至想在进入里面后搞下头上的柳条斗见识一下周围的情景,但理智没有让他冒这个风险。
华龙被引领着机械般地前行,两者的距离不到一米,在这样的距离内,他跟本看不到鬼子的身影,只能听到吧哒吧哒的脚步声。
干活的时候能不能让摘下柳条斗呢?如果能的话也就没有戴它的必要。那么,这样是无法获知任何信息的,正确地说,日本士兵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机会得靠自己去创造。
又是几分钟的路程,黑暗和恐惧,还有神圣的责任感巨浪般地涌动着。他判断着,或许很快就走到尽头了。
果然,他听到了说话声,但他仍处在黑暗之中。
引领的鬼子停了下来,接着他听到了一声鬼魅一样的嚎叫:“你们要轻拿轻放,不许看,违者格杀勿论。”
华龙的手首先触到一只大木箱,里面发出吱吱的叫声,就和他刚才听到的声音一样,现在他听得非常真切,那是很多很多的老鼠合成的噪音。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荒诞事,而令人怀疑的是运来这些老鼠的目的何在。根据这些尖利的叫声,华龙猜想,这里绝不会单纯地是一座令人生畏的大狱,或许还有着更为恐怖的,出人意料的阴谋、残忍与不人道。
吱吱的声音在箱子里的笼子里,华龙想双手抓住老鼠的感觉更加强烈——令人恶心的动物,十几只箱子的老鼠到底有多少只,他不想去猜测,反正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离他而远去了。
黑暗中,华龙的手又被引到另一辆汽车的木箱旁,他知道,经他手和另一个劳工已经卸了一汽车的老鼠,这一点他推算得很正确,他不知道,其他的劳工卸了几汽车,卸的又是什么?还好,手边的木箱里没有动静,也不重,遗憾的是却不清楚里面装的又是些什么东西。
在黑暗的摸索中,在鬼子不断的引领下,他先后又搬了四只木箱。他清楚,再这样搬下去,他什么也不会看到,什么也不会知道,当然,什么也不会清楚。这就是说,他白白地混了进来,白白地为日本人出了力,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白白地丧失掉了。
“决不能这样无功而返。”突然,华龙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他明白这样干的危险,但他宁可玉碎,也不求瓦全。
手上的木箱在他与劳工的合作下,在鬼子的引领下,正在往屋里行进:这也许是最后一只,再不行动就……
有人在撬开木箱,有人在指指点点,现在,华龙又辨出了他正接近的房子——他用心测量过。他咬紧牙,心一横,左手用力往高一抬,右手松开,同时身体往右一探,脚下一滑,只听啪嗒,哗啦两声。啪嗒是华龙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哗啦是箱子摔裂的声音,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当鬼子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华龙头上的柳条盔滚出一米多远,木箱里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八格,你们的良心通通的坏了。”日本兵一起把猜疑、怨恨和惊慌的目光投向华龙和与他一同抬一只木箱的劳工,并且分别奔向两人,拳脚枪托等劈头盖脸地朝两人击去。
一个士兵在问其他劳工:“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劳工据实回答:“头上扣着柳条盔,这样子能看到什么?”
这个士兵又转回身,问摔倒的那个劳工:“你呢?”
那个劳工被这意外的事情吓得直哆嗦:“我只看到一些玻璃管,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
又是这个士兵指着华龙问:“你呢?”
华龙也装出惊慌的样子,话却很平静:“一些没用的碎玻璃。”
这个士兵像获取了极有价值的信息,脸上透出得意的神色,幸灾乐祸地说:“因为你们看到了这些特殊的玻璃,只能留在这里了。”
那个劳工呻吟着,哀求地申诉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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